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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非看客

作者:駱明

每逢世界杯或歐洲杯這樣的大賽,《體壇周報》都會開一個欄目叫“高端對話”,由我們的記者或特約記者采訪國外球員或名宿。不過,意大利國腳一直緣慳這個欄目。不是我們不努力,而是意大利隊封閉得太厲害,即使是意大利的三大體育報,大賽期間也無法做到球員獨家專訪,隻能在混合區或新聞發布會向球員提問。

我一直不理解為何意大利隊在大賽期間如此“沉默”,直到最近看了《世界杯冠軍誌·意大利》的書稿,才恍然大悟。原來媒體在意大利隊的世界杯征程中有如此大的影響,甚至可以說,很多時候,意大利隊不僅要與對手作戰,還得與媒體作戰。

意大利隊成立之初可不是這樣。1910年5月15日,意大利國家隊進行了第一次正式比賽,在米蘭城6比2擊敗法國。此後兩年,意大利隊沒有真正的主教練,由足協官員、記者、裁判和著名球星組成的委員會投票決定球員人選。這是記者在國家隊“最有話語權”的階段,直到1912年波佐上任——波佐率意大利隊在1934年和1938年蟬聯世界杯,至今沒有哪位教練可以複製這一壯舉。

媒體再一次對意大利隊產生決定性影響,已是50年之後。1962年世界杯在智利進行,此前兩年的1960年,智利發生9.5級強震,損失慘重,但以一句“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但不能失去世界杯”保住了主辦權。世界杯前,兩位意大利記者——《晚郵報》的基雷利和《民族報》的皮齊內利先期探訪東道國,把智利寫成了“悲慘世界”。於是,意大利成了最不受歡迎的客隊,第二輪小組賽遇上智利,在裁判偏袒下,東道主拳腳並用,意大利兩人被罰下、一人被打斷鼻子,0比2告負,最終小組未出線。

這屆世界杯還有個插曲。意足協原希望剛率AC米蘭奪得1961-62賽季意甲冠軍的羅科執教,羅科人已到了巴西,準備去阿根廷與國家隊會合,這時他給名記布雷拉寫了封信,抱怨國家隊教練組搭檔。布雷拉卻將這封信發在報紙上,於是羅科被搭檔抵製,他飛到阿根廷後馬上閃人。正是這個布雷拉,4年後在意大利對朝鮮的比賽前寫道:“如果連朝鮮都打不贏,我一輩子再也不寫足球了。”結果意大利輸給朝鮮回家,布雷拉也食言了。

那時,媒體話語權極大,他們的觀點可以左右國家隊主帥的用人。AC米蘭中場裏維拉1969年成為第一位捧得金球獎的意大利人,但意大利名記批評他攻強守弱,意大利主帥瓦爾卡雷吉無奈發明“接力棒”,讓裏維拉與國際米蘭中場馬佐拉各踢半場。半決賽4比3勝德國的經典大戰後,意大利在決賽中1比4負於巴西,這是戰後藍軍最佳成績,但回國時,羅馬機場外卻有大量球迷前來抗議,他們並非抗議球員,矛頭直指主帥、領導和媒體,為裏維拉鳴不平。

1974年世界杯,更嚴重的更衣室矛盾爆發了,而媒體成了當事人的“傳聲筒”,意大利隊小組未出線。到了1978年世界杯,名帥貝阿爾佐特徹底封閉球隊,不允許媒體再像過往那樣隨意與球員們接近,既避免消極情緒傳入球隊,更可避免內部矛盾通過媒體傳遞出去。意大利記者們突然發現,除了新聞發布會,什麼都沒了。可想而知,他們把怒火傾泄到對球隊的批評上,但新生的意大利隊勇奪第四名,戰勝東道主阿根廷,對陣荷蘭和巴西也隻是惜敗。回國後,意大利球員們在機場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球迷的西紅柿和臭雞蛋則留給了記者團。4年後,貝阿爾佐特故伎重施,並以奪得世界杯痛擊了批評他的記者。意大利記者的“慘敗”,直接導致我們如今在大賽期間看不到意大利球員的“專訪”。

當然,那些“耳根軟”的主帥,仍難免受到媒體幹擾。例如1998年世界杯,兩個“9號半”皮耶羅與巴喬展開正麵競爭。之前賽季,皮耶羅打入32球,幫助尤文圖斯奪得意甲冠軍並打入歐冠決賽,並拿到了意大利隊的“10號”,但他在歐冠決賽中受了傷,世界杯上狀態不佳。而巴喬在博洛尼亞創下個人最佳賽季進球紀錄(22球),順理成章成為首發,並在前兩場小組賽中表現優異。但在部分國內媒體和讚助商壓力下,主帥老馬爾蒂尼在小組第三戰遣上皮耶羅,結果皮耶羅的表現反不如替補上場的巴喬。誰知到了淘汰賽對挪威和法國,老馬爾蒂尼仍然讓皮耶羅首發,皮耶羅卻寸功未立。意大利點球負於法國後,老馬受到諸多批評,皮耶羅和巴喬的交替使用就是最大罪狀之一。巴喬是如此得人心,以至於2002年世界杯,特拉帕托尼索性不帶巴喬了,因為這時巴喬已難勝任主力,而隻要他一打替補,媒體球迷就議論紛紛。

當然,封閉媒體不是萬能的,西班牙隊對媒體全開放,也不誤他們大賽三連冠,博斯克對媒體批評充耳不聞就是了。重溫意大利隊戰史,再次強化了一個觀念:媒體,永遠是足球運動中的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