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木板被掀開了,淡淡的光線照進來,一個人影沿著梯子走下來。陳燁實在想不到,他又一次見到了小雨,還有金管家。金管家是被小雨搭在肩膀托進來的,他全身軟綿綿,嘴裏也塞上了一團布巾。
小雨看著陳燁,臉上還是很平靜,淡淡道:“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麵了。”
老常的臉色卻變了,“是你?”
小雨冷冷地看著老常,“是我。”
老常怔住了,他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支撐,頹然倒在地上。
周宇源看著小雨,他臉上的神色又驚又喜,低聲道:“小雨,你是小雨?”
小雨看了周宇源一眼,點點頭,“是的,是我。”
陳燁看看周宇源,又看看小雨,“你們認識?”
小雨道:“當然認識,從一出生就認識了。”
小雨說完,將金管家扔到地上,金管家早已昏迷過去,小雨看著老常,“現在金大管家就在這兒,你想把我哥哥賣多少錢?不妨向他開個價,我想他一定出得起的。”
老常恐懼地看著小雨,幾乎已說不出話來。
陳燁看著小雨,忽然道:“你就是宇源的親弟弟?”
小雨看著周宇源,點點頭道:“是的,我們是親兄弟。”
這個叫做小雨的少年就是周宇源的親弟弟,六歲那年就被賣掉了的親弟弟。
周宇源忽然抱著頭痛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小雨又笑了,“哥哥,你為什麼這麼說?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什麼誰對不起誰的。”
陳燁道:“我想你們已經很久不見了,今天難得重逢,應該高興才是。”
小雨看著陳燁,又看了看周宇源,然後道:“是的,我們當然都很高興,哥哥你高興嗎?”
周宇源眼裏閃著淚光,嘴裏隻是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小雨搖著頭道:“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要怪隻能怪我自己當年嘴饞而已。”
周宇源淚流滿麵,“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我已經沒有麵目見你。”說完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忽然坐起來一頭向著牆壁撞過去,他顯得很痛苦,那是一種心靈上的折磨,他似乎想用死來解脫這種折磨。
陳燁卻已一把拉住了他,“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周宇源癱坐在床上,“是我把他害成這個樣子的,是我害了他一輩子。”
陳燁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兄弟倆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小雨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正常,周宇源為什麼說自己害了他一輩子?
周宇源繼續道:“當年他六歲,我八歲,我們家道中落,父母帶著我們兩個到處流浪。有一天,聽說大帥府招侍童,我父母就準備賣掉我們其中的一個,因為我年紀大一些,我父母其實準備賣的是我。”
小雨輕輕地搖著頭道:“你不必再說了。”
周宇源沒有理會小雨,“我是偷偷聽到我父母商量的,因為弟弟小一些,還不會照顧自己,但我已經八歲,基本上自己會照顧自己了。所以我父母就打算將我賣到大帥府換一些銀子買糧食,開始我很高興,我以為到了大帥府後就不必再挨餓。但後來我無意中聽到大帥府的人說這些小童買到大帥府後都得閹割的,大帥準備複辟,我們這些侍童服侍的都是些格格小姐。這時候我已經基本懂事,我很害怕,於是就用偷偷藏起的兩個角子買了糖果說服了小雨,小雨從小就很聽我的話,不明所以的他欣然應允代我充當了這個角色。”
周宇源看著陳燁,“你認為這樣的哥哥值得原諒嗎?”
陳燁輕輕地歎氣,他終於明白了,他看著小雨,“後來呢?後來你怎麼認識了淺田俊逸?”
小雨道:“在大帥府不到一年,大帥就歸天了,樹倒猢猻散。我有一天在街上遇到淺田俊逸,當時他正需要一個人服侍,於是我就跟了他。”
陳燁道:“淺田俊逸一定教會你不少東西。”
小雨點點頭,“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已不在世上了。”
陳燁道:“你雖然失去了很多,卻也得到了很多。”
小雨道:“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恨過別人,我隻恨自己,恨自己的命運。”
陳燁道:“既然有些事情已無法改變,你為什麼不能放下?”
小雨看著陳燁道:“你又怎知我不能放下?甚至連他,我都放下了。”他指著剃頭匠老常。
陳燁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小雨臉上的神情很平靜,“他當年也是大帥府裏的人,當年就是他親手斷送了我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