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淡淡道:“我喜歡廣州。”
林梓方道:“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為了什麼?”
陳燁看著林梓方道:“為什麼?”
林梓方點點頭道:“這裏有什麼好?有什麼值得你留在這裏?”
陳燁道:“你呢?有什麼值得你在金八爺的身邊為他賣命了那麼多年?以你的才華,本不應該在一個暴發戶的身邊當一個小小的師爺。”
林梓方轉頭透過船艙看著外麵漆黑的夜空,忽然不說話了。
陳燁又道:“像你這樣的人,今天本不應當喝得那樣醉,除非一個原因,因為金大小姐走了,你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她了,即使有天或者再相逢,她也早已嫁作他人婦了。”
林梓方轉頭看著陳燁,“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嚼舌頭?”
陳燁笑了,“我終於明白你這麼大的年紀為什麼還不娶個妻子,隻因你心裏喜歡上了一個人。你情願為她做任何事,這就是你為什麼一直留在金家的原因。”
林梓方歎了口氣,道:“夜了,你走吧!”
陳燁又笑了笑,道:“我早想走了,隻是看到你醉成那個樣子,恐怕醉死了也沒人知道,所以多留了一會兒而已,既然你現在沒事了,我當然會走的。”
林梓方道:“這裏沒人會留你。”
“當然。”陳燁道:“我也不是鐵人,我也要睡覺,所以,再見。”他說完站了起來。
林梓方看著陳燁,忽然道:“你就這樣走?”
陳燁道:“我不這樣走,那你要我怎樣走?”
林梓方道:“通緝你的畫像早已貼滿了廣州城的大街小巷,恐怕到不了明天,你的人頭已掛在廣州城的城樓上了。”
“哦?”陳燁道:“如果真的這樣,勞煩老兄你清明和重陽帶上你的好酒到城樓下和我小酌幾杯。”
林梓方道:“你坐下。”說完拉開小方桌下的暗格,端出一個小箱子,箱子裏麵全是易容的物品,假胡子、假發、人皮麵具甚至假牙,無不應有盡有。
“你這小船裏的玩意兒可真不少。”陳燁看著他的那個小箱子道。
“我這個人沒有什麼真本領,隻好學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可惜你不會日語,否則我幫你打扮成一個日本浪人,那就好辦多了。”
林梓方說完拿起一把小刷子,待陳燁把臉洗幹淨後,在陳燁的臉和脖子還有雙手塗上一層薄薄的橄欖油,這種橄欖油很快就揮發了,陳燁原本還算白晰的膚色轉眼就變成了古銅色,還略帶一點滄桑的氣質,看上去更有男子漢的氣概。
林梓方端詳著陳燁的容貌,“你長得實在太棱角分明,身材又高大,我隻好把你打扮成一個漁夫,所以你以後說話舉止別太斯文。”
陳燁笑笑,“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斯文人。”
林梓方又在陳燁的唇上和下巴粘上一層胡茬,“我塗在你臉上的橄欖油和這些胡茬都是洗不掉的,你大可以放心,日後如果要回複本來的樣子,你可以來找我。”
鏡子中的陳燁就像變了一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但更顯得成熟穩重,陳燁對這副樣子還算是滿意的,點點頭道:“謝謝。”他站起來,從袖子裏掏出那柄削鐵如泥的小刀放到桌子上道:“這刀子還你,的確是一把好刀。”
林梓方道:“胭脂送美人,寶刀贈英雄,這刀子就送你了。”
陳燁歎了口氣,“刀槍從來就是不祥之物,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就應當物歸原主了。”
林梓方也歎了口氣,“你說得對,如果有一天世上再沒有了刀槍,大家都不必兵戎相見,那該多好。”
陳燁笑笑,“你大概還沒有清醒,繼續睡吧!”說完揮揮手,走出船艙,拿起長蒿將船撐回到碼頭,人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因為昨夜的一場激戰,廣州城早已全城戒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有一隊一隊的摩托兵開著三輪摩托,風馳電掣地在大街上來回巡邏,隻是這一切都阻擋不了陳燁的腳步,陳燁風一般地在騎樓屋脊上跑過,無聲無息地回到了福華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