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要落山了。大街上車水馬龍,看著這座繁華的都市,陳燁心中思緒萬千。數千裏外的故鄉應該正是炊煙嫋嫋牧童晚歸的時候,數千裏外的他此刻正坐在周蕾蕾的車裏,心懷著一絲莫名的興奮,也隱隱有著一絲莫名的失落,自從到廣州後,這種心情就一直伴隨著自己。
車子在一間酒樓前停下,陳燁掏出那台已經用了幾年的二手手機看時間,差不多六點,不由得開口問道:“你奶奶不是讓你帶我去見你爸爸媽媽的嗎?”
周蕾蕾摘下墨鏡,“帥哥,難道不用吃飯嗎?他們跟我約好了,就在裏麵見你。”
陳燁不好意思了,“又要讓你破費。”
周蕾蕾嘻嘻一笑,“你千萬不要這麼說,請你的是我爸。”
陳燁指指身上的一衣服說:“總之,我要謝謝你,讓你為我花了這麼多錢。”他紅著臉,“以後有錢我會還你的。”
周蕾蕾“嘿”的一聲又笑了,“為你?還是那句話,你千萬不要這麼說,其實也是我爸要求我這樣做的,帶你去買一身好點的衣服,錢也是花我爸爸的。你以為本小姐是什麼人啊?有錢沒地方花啊!隨隨便便就花在你的身上。”
陳燁實在很難堪,他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確有點討好她的心態,這本來就已經偏離了他的本性,但他的感激是出於真情流露,沒想到她一點也不領情。陳燁無言以對,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酒樓。
酒樓裏的一間廂房,她又打起電話,不到一分鍾掛了線,“我爸爸他們正在路上,塞車,我們先點菜吧!你愛吃什麼?”說著,將菜譜遞給陳燁。陳燁沒有接,隻說道:“隨便吧!”
周蕾蕾看著陳燁,眼神裏露出莫名的笑意,也不勉強,拿回菜單自己點起來。陳燁坐了一會兒,忽然很想吸支煙,但又不想在周蕾蕾的麵前吸,便借口上洗手間自己走了出來。因為是周未,酒樓大堂裏的客人很多,陳燁穿過人群來到洗手間裏,走進廁所關上門,然後掏出一支煙點著了慢慢地吸起來。在廁所吸煙,這個習慣是從讀書的時候就養成的,因為怕被輔導員捉住要罰款,班上的很多同學都習慣躲進廁所吸煙,這其中就包括陳燁。雖然外表看上去他對什麼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在他的骨子裏,他知道自己其實更願意做一個好兒子好學生,所以這麼多年來,無論看似多麼的墮落,無論身邊的那一幫小兄弟如何慫恿,他都從不小偷小摸,更從不沾染毒品。甚至吸了這麼多年煙,但從來也沒有在父母和外祖父的麵前吸過一次。
吸著煙,陳燁忽然很想念外祖父。於是給外祖父打了個電話。電話的那頭,外祖父問他吃飯了沒有,他回答說正準備。外祖父又問他有沒有找到周宇源老先生,他好嗎?陳燁略為沉默了一會,撒了個謊說找到周宇源老先生了,他還健在,雖然身體有點不好,但他很記掛著外祖父你呢!並且他為自己聯係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電話那頭的外祖父很高興,一再地叮囑他一定要好好幹,活出一副人樣來。
和外祖父通完電話,陳燁長長地歎息著,下定了一個決心,無論前麵的路途多麼渺茫多麼坎坷,自己都一定要認真踏實地走下去,他不願意再讓一直以來關心他嗬護他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
就在陳燁準備走出廁所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麵有人一麵打著電話一麵急急匆地走進洗手間。陳燁聽到他說:蕾蕾,你們點好菜了嗎?我和你媽媽就到了,稍後見。純正的湖南口音,陳燁一怔,心裏想著:莫不是周蕾蕾的父親?於是,他從廁所裏打開一條門逢往外看,隻見一個身材中等頭發稀疏穿著西服的中年男人的背影。他在洗手盤裏洗了洗手,又掏出手機打起電話來。“姆娘嗎?我現在正準備見見你說的那小夥子。”
聽他這樣說,陳燁確定他就是周蕾蕾的父親,他口中的姆娘應當就是周老太太。陳燁不好意思在洗手間裏和他碰麵,便掩上廁所門,其實他心裏的另一種想法就是想聽聽他繼續說些什麼,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好,但自己其實也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