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兩人絮絮閑話良久,忽聽得綺羅腹中咕嘟幾聲,她頗有些羞赧,劉胤卻道:“糟了,那兩隻兔子還在爐上烤著。”兩人趕回破廟中,卻見那灶中柴火還沒熄,但兩隻野兔卻都已烤的半麵焦黑。劉胤慌忙把野兔取了下來,先撕了一半沒有糊的遞給綺羅,笑道:“這麵還正好。”綺羅瞧著卻有些發怵:“這樣就能吃了?”劉胤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的石頭,在肉上擦了擦,鼓勵她道:“你先嚐嚐再說。”綺羅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想不到入口卻香嫩的很,竟然還有鹽椒的鮮味,她一邊大口吃著烤野兔,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那塊石頭是什麼?”
劉胤道:“是鹽石,從前出征在外,哪裏能帶太多幹糧,大多時候都是就地造飯。有時候彈盡糧絕,便要宰馬充當軍糧,馬肉可不比兔肉,最是腥膻,若是沒這東西哪裏吃的下去?”綺羅確實是餓了,半隻野兔吃了下去,猶自意猶未盡,劉胤笑了笑,又把另一隻野兔被燒焦的部分的部分遞給了她,綺羅接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不多時亦也吃了個幹淨。她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轉頭看到劉胤似笑非笑的目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忽然發現他一直都看著自己,這才發現不對,懊惱道:“你是不是還沒吃?”
“沒事,還有。”劉胤笑著道,便拿起那糊了的兔肉吃了起來。綺羅又羞又愧,慌忙去奪他手裏的兔肉:“這都烤焦了,如何吃得?”劉胤拍了拍她的手道:“從前生的也吃得了,更何況這還是熟的。”說罷毫不為意,大口地咀嚼了起來。
綺羅怔怔地瞧著他的樣子,心裏又是感動又是難過,麵上便流露出幾分羞愧的神情,垂頭道:“都是我不好。”劉胤笑著向她湊近了些,兩人幾乎鼻尖相觸,呼吸可聞:“這是多大的事,值得你如此?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不如想想如何補償。”這情形頗是曖昧,綺羅麵上一紅,喏喏然還沒反應過來,卻見他已退開了幾分,笑道:“吃飽了先歇著,好好想想明天要去哪兒。”
她靜默了一瞬,開口道:“有件事,我要向你道個歉。”
“唔?”
“那日秦老夫人死時,是把先帝的金虎符交給了我的,但我卻沒有給你,”綺羅頓了頓,又道,“儉之,這件事若不跟你說清,我實在無顏麵對你。”
劉胤默然片刻,點頭道:“我知道。”
綺羅又羞又愧,低聲道:“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後來陳太妃是從我這裏搜去了金虎符,又將你趕出了長安,才有今日的禍亂。我好後悔,應該早點把金虎符交給你,可我始終惦記著秦老夫人的話,還有當時我也並沒有完全信你,才一再遲疑。”
“事情都過去了,”劉胤緩緩地道,“而且你當時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沒有什麼錯。”可語聲中卻並無澀然。
綺羅越發慚愧,小聲道:“後來我想,若是劉熙知道我這麼做,也一定會罵我的。在孟津我最後見他那次,他就說過讓我以後帶話給你,讓你自己做皇帝就是了,不用輔佐他的兒子去當皇帝。”
劉胤沉默了半晌:“熙弟當真這麼說?”
“是。”
劉胤長歎了口氣,忽然道:“你可知這金虎符來曆?”
綺羅搖頭不解,隻聽他慢慢地道:“當年父皇跟隨昭武皇帝南征北戰,昭武皇帝立國時得到了昔日晉宮中的白玉虎符,此物能統領天下之兵,傳說得白虎符者必得天下,被多少人爭奪視作至寶。可是後來昭武皇帝駕崩,白虎符被清河公主帶回江東,我匈奴失了此寶,朝中人心大亂。不久靳準作亂,宗室被屠,若不是我父皇率兵討逆,恐怕匈奴五部從此就被趕出中原了。”
綺羅插口道:“那這枚金虎符定是你父皇所鑄?”
劉胤點頭道:“帶到江東晉室的那枚虎符始終未能取回,這枚金虎符是我父皇命工匠依原樣鑄造的,雖不能將天下之兵,卻是我劉趙至高無上的兵符,得金虎符者能調動軍馬,將官見此物如見天子。父皇意外駕崩,此物久未現世,原想已是失落了,卻沒想到父皇早已傳給了熙弟,熙弟又在出宮前將此物留給了張選侍。”他說起往事雖然娓娓,可語聲中仍不無憾意。綺羅知他心事,便故意轉了話題:“那你父皇為何不原樣造一枚白玉虎符,偏要造金虎符?”
“你道原樣造一枚便真能一樣了?”劉胤不由失笑,“鑄造這枚金虎符也有警醒宗室子弟勿重蹈當年禍亂之意,打下江山固然千難萬苦,真能守住社稷的古往今來又有幾人?”他語聲一轉,又道,“當年帶那虎符回江東的前朝清河公主,與我父皇和羊後都大有因緣,這其中更有許多秘事,也不為外人所知。”綺羅默默點頭,歎息道:“故人都已作古,恐怕很多秘密早已深埋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