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三:我在西雅圖……(3)(3 / 3)

文昭輕輕地笑,幹涸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水,手上摸著那條早就看不出顏色的紅繩,心裏疼得翻江倒海。

他對她有過很多承諾,卻沒有一個能實現。他們有過很多夢想,最終都落了空。而那個她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虛構出的未來,終於變成了一個永遠都到不了的地方。

他記得他們第一次的時候,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細細白白的皮膚,縮在那兒怯怯地看著他,被他摟在懷裏,哭都不會大聲,可不就像一隻雪白的小狐狸?

她偷走了他的心,可到了今天,他才發現,他從來都不曾真的了解她。但是那又如何?他是一個相信命運,相信感覺的人,愛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理由,一個溫暖的微笑,一個親切的問候,一次貼心的關懷,一個真誠的擁抱,這就夠了。

他一直都記得,當年為了一場館內賽,她一天之內被他摔了一百多次。在他決定放棄的時候,是她對他說:“你想贏,我就幫你贏。你不放棄,我就不放棄。”

隻是,一切都過去了。未來,他已經沒有資格去想,過去,卻是他唯一的珍寶。他不能帶著她走向墳墓,就該放開手,讓她走向新生。

在療養院的時候,她對他說過,向死而生是對生命的一種拯救,向生而生才是生命的另外一種可能。

他收拾好情緒,用平靜的聲音對沉默的韓棠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你不知道該怎麼跟她重新開始,更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我們愛上的那個姑娘,她不是一張白紙,她那張紙上早就寫滿了故事,一章一節,一段一句,字裏行間,都是傷心。我過去守著回憶活著,是因為我的眼睛瞎了,腿斷了,人也累了,我什麼都做不了。可是你有手有腳,四肢健全,你為什麼要活在回憶裏?”

放下文昭的電話,韓棠慢慢站起來,看著遠處的港灣,眼前的景色並非一成未變,隻是他的心太痛,痛得幾乎盲目,才沒有發現那裏其實比一年前更美。

是他忘了,我們的生活不會一成不變,對一個人的感情自然也是。就算一個人想緊抓著過往直到白發蒼蒼,對方也未必願意陪你一起念念不忘。

隻是,他十分懷疑,文昭是不是真的那樣想?

韓棠感謝文昭的成全,讓他看到了些許希望的微光,雖然不算明亮,但依然是希望;也心疼他的成全,要多深刻的愛,才能讓一個肢殘體破的人,願意獨自麵對漫無邊際的孤獨和黑暗,連最後一點光亮都可以舍棄?他不敢想。

他劃開手機的電話本,看著那個折磨了他一年多,在未來的每一天,或許還將永遠永遠讓他飽受折磨的名字,按下那個通話鍵之前,他還在猶豫,文昭的話徘徊在耳邊,平和的聲音,他卻聽出了悲傷的味道。文昭越是平靜,他越是難過。

他忽然覺得不忍,可還沒想清楚,手卻比腦子動得更快。

聽筒裏響起嘟嘟的等待音,在安靜的空間裏,聲音聽著不大,卻格外清晰。韓棠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在那一刻,他好像聽到時光在天上流動,白雲飄過一碧如洗的天空,微風掠過樹梢,院子裏的鳳凰樹在默默低語,述說著一個橫亙了多年的秘密,那是一個女人漂泊半生、情傷一世、浴火重生、永不妥協的傳奇。

直到對方有了回應,他還是有些恍惚。

“韓棠?”

“是我,小夏,你在哪兒?”

他心如鹿撞,狂跳不止,遠在異國他鄉的人卻久久沒有回應,他用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一片熱辣,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那個聲音遲疑地說:“我在西雅圖……”

寂滅的希望被微弱的光芒喚醒,他極力控製,不讓自己哽咽出聲,“我去找你……”

或許人生就是如此,始終有希望,也始終無希望,可是那個希望,永遠在我們自己的手中。

在這一刻,韓棠忽然想起來,在兩千多個日日夜夜裏,她曾經對他說過這樣一段話:

在這個寬廣的世界,我們可以遇到機遇,但絕對不會遇到神,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的苦要自己扛,勇氣和信念永遠來自於我們自身,別人給不了你。

我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不信鬼,可是我相信你,但我更相信的,是我自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