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在雲床上渾渾噩噩地躺著，有許多熟悉的臉孔來來回回，他們會在床前駐足片刻露出憐憫的表情，然後留下禮物告辭。
自己大概是天界十幾萬年來第一個天人五衰的天神，明徽模模糊糊地想。
天界眾神，縱使有開天辟地，倒轉時空之能。縱使她的父皇母後是這三界天地間最尊貴的神，遇到天人五衰卻還是無能為力。隻能日益看著明徽像一朵離開枝頭，日益幹枯的花朵。
“三公主...用早膳了。”仙娥端著食盤走到床邊。
明徽的神力日漸消退，已不能再餐風飲露。身體變得和凡人一樣，需要靠每日進食沐浴維持生機。
另一個仙娥扶著她，喂她喝粥。
明徽眉頭一皺，吐了出來，稀粥裏還有一顆牙齒。
“啊！”仙娥嚇得叫了起來。
明徽倒是自嘲道：“別怕，我大概是快死了。”
“三公主...”
她推開玉碗，躺在雲床上，雙眼像蒙了一層灰色的霧。
明徽往手上一摸，發現指環不見了，立即道：“把我的戒指取來。”
“可是藥王吩咐過，您現在不能碰金玉之物。”
“我左右都是要死的，哪裏還有那麼多禁忌？拿來吧。”說這麼多話已經讓明徽喘不過氣，臉色發青。
她從未感覺到身體如此孱弱，能清晰地感覺到天地間對她的排斥，靈力從渾身無數個毛孔裏流瀉出。
明徽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腐爛的果實，說不定觸動昆侖鏡隻是加劇了這個過程。
胡思亂想中，仙娥把指環拿了過來。
明徽遣退了宮中人，將指環帶在無名指上輕聲道：“章煜，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見。我大概就快死了。”
“真想最後再見你一麵啊。”
章煜此時已到白帝城，指環裏傳出的話語猶如五雷轟頂。
他潛入陰影中，著急地詢問：“明徽，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何事。你為何忽然說自己要死了！”
指環裏幽幽傳來女孩的聲音，“我得了天人五衰，時日無多了。章煜，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但你能不能陪著我，暫時忘記妖界和天界的事情？”
“隻是你和我，我們兩個人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最後的時光，好不好？”
“我想回慕夕穀去看看。”
章煜一時默然了，天人五衰是無藥可治之症。他能做的也隻有陪伴。
“好，我陪你一起回慕夕穀。”
明徽驚喜道：“真的？你不是騙我吧？你肯原諒天界的所作所為了？”
“明徽，我和裏妖界的人見過麵以後，發現他們構想的世界和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樣。青寒的想法和天界如出一轍，都是淩駕於三界眾生之上，為了一己私欲掀起戰爭，這樣毫無意義。”
“大概我的觀念已經太老了，不再適合這個世界吧。”章煜自嘲一笑。
“太好了。我一直擔心，如果在戰場上相遇，我應該怎麼辦？太好了，章煜。”
章煜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一點也不好。明明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卻染上了天人五衰。一定是上天為了五萬前的戰爭在懲罰我。”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