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你有沒有聞到我的清香(3)(1 / 3)

臨行前晚上,他翻過女生宿舍的圍牆來和我道別,我依舊公事公辦的樣子,對他說了一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的話。有一個擁抱在即將發生的瞬間,卻沒有發生。最後,他翻出圍牆,說,你等我,等我念完大學,有了自己的事業,我就來娶你。我沒當真,也知道不能當真,17歲的年紀,擔當不起這樣的誓言。何況,我已經知道有個詞叫年少輕狂。

他也曾有簡短的書信來,但我仍不敢回應。高三結束,我轉到別的學校補習,他便再無音訊,本來就不長的一段時光,戛然而止。

他再次出現,是在中學的校友錄上。他的名字像一把生了鏽被忽然擦亮的刀子刺入眼來。彼時我已經有了穩定的愛情,正在籌備婚禮。而他,也不過是上來請大家鑒賞他金發碧眼的女朋友。他已經是華僑,有自己的廣告公司,生活豐富而忙碌,偶爾上校友錄也不過是中英文夾雜著說幾句廢話,他並沒有刻意關注我,但想想本來我們就不曾深交,也就釋然。

我的婚禮即將舉行,於是爬起來將一組和男友的照發到校友錄上。刷新時,突然看到他的留言:如果有來世,讓我們做一對小小的老鼠吧。笨笨地相愛,呆呆地過日子,拙拙地依偎,傻傻地在一起。即使大雪封山,還可以窩在暖暖的草堆緊緊地抱著咬你耳朵。

沒有稱呼,沒有指代,但直覺告訴我,這是寫給我的。那麼猛然地,心便生生痛了起來,仿佛某一截記憶正在被活生生切開,淋漓盡致地展現在我眼前。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生,他曾對我許下諾言,因為種種原因,注定這諾言不可實現。但他一直未曾忘卻,直到今天,也許永遠。我也不可以忘,於是第二天,我走進超市,買下滿貨架的樹袋熊洗發水。

是的,做不到,記得也是好的。記得了,就會不朽。

葉東南

高考這件事,於我而言,至少有兩年多時間,它是一個噩夢。17歲時,我念高三,18歲,我繼續念高三,這也就罷了,到19歲,我還不得不念高三,雖然我發瘋似的把書全扔進了河裏大喊“老子不讀了!”但這就像14歲的林天愛要跑路一樣,走投無路。

我被迫去陌生城市念補習班,我抑鬱落魄看不到希望,遠離親人和朋友,獨自與生活抗衡。那段日子艱辛而孤獨,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所幸,葉東南出現了。

出後校門,左拐,是一條長滿鳳凰樹的長街,一間小小的碟店隱藏其間。它狹窄而簡樸,滿架子的碟片磁帶,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安靜地坐在櫃台後麵。我真慶幸我迷戀著那些歌(感謝我的耳朵)。實際上,除了聽歌,我實在再也找不到一絲半點樂趣。

我常去買磁帶,店主是個奸商,某些新專輯上市,他就敢比其他磁帶多標兩塊錢而且不講價。有時我就不買,光拿在手裏仔細看,從封麵到背麵。他搶過磁帶三下兩下拆開放進唱機裏,說,就在這裏聽吧!

他肯定以為我聽了就會買。但我沒有,我聽完就走了。在走過兩棵梧桐樹時,他叫住了我,說,我記得你,周末就過來,一起聽歌吧。

我真的就去了。我任意選我想聽的歌,完全放鬆肆無忌憚。記得聽到孫燕姿唱《天黑黑》,她唱到“愛總是讓人哭,讓人覺得不滿足,天空好大卻看不清楚,好孤獨”時,我突然放聲大哭。

他安慰我的方式直接而簡單,就是聽完歌帶我去吃串串。我過去19年吃過的所有的串串加在一起,也沒有那一年多。他還用自行車載著我在大街小巷亂奔跑。風大的時候,他總說,快,把臉藏在我的衣服裏。

我是喜歡他的。我給他寫信,每天。我的心情,我的惶惑,我的願望。我從來不直接交給他,而是貼上郵票,寫上小店的地址,再鄭重寫上:葉東南親啟。他給我回信,以同樣的方式。但我沒寫過一句事關風月的話,他也沒有,他是誠懇而沉穩的男人。

有天,一個圓臉女孩,坐在我常坐的凳子上,仰頭望著他,一臉幸福。我猜,是你女朋友?我臉上一定滿是酸澀失望,於是他搖頭,不是,好朋友。

此後我再也沒在店裏見過她。而他,依然帶我聽歌吃串串穿越大街小巷。原本絕望的補習生活就這樣一點點生動起來。

高考異常順利。回家的車站,他們來送我,他牽著她的手。我心裏一陣酸澀,但更多的是感動。她一定也知道我,並用她的方式在維護著我。她把一束波斯菊放在我懷裏,抱了抱我,說,我們的小妹妹,保重。

而葉東南,好像很灑脫,他把一隻紙箱放到我的座位上,隻說了一句,都是你愛聽的。

他們開始往回走。車快開了,我想,我必須要做點什麼。這個我喜歡的男人,他陪了我一年,為了我脆弱的心,他還撒了善意的謊。我衝下車,跑了過去,他也大步跑了過來。他擁抱了我,真誠而用力,一如我想象的那樣溫暖。如果不是記憶出了差錯,我想,他還親了親我的額頭,盡管隻是蜻蜓點水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