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待飄渺不知真身何處的秦五把話說完,縱橫南方武林多年的豹子王臉色就已經一變。他深吸口氣,體內如同江海浪卷生生不息的真氣猛然間一提,整個人仿佛蒼鷹般拔高將近兩丈,避開了原地突然冒起的一條沙箭。
話說武到高深處,法至通玄境,一花一木一砂一草皆可化劍,皆可殺人。這一點,柳寒山心下一點不曾懷疑。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間相克相生,他馳騁多年,雖說對於當中的一些竅門無法登堂入室,並且一直報做一大憾事,但卻已經耳熟能詳。若不然,多年來死在他手下的江湖俊彥名門豪傑們豈不是太過冤枉?
柳寒山人在半空,腦海深處便在縝密計算著下一刻的落腳之點。再大的高手,一口真氣就總有窮盡時,沒辦法,江湖武夫走的便是猛路子,和道家一氣養三天斬龍衝黃庭的法子說雷同又有不同,各有各的妙處,各有各的難處。
此刻,柳寒山的眼中,外界趙秋等人的眼中,四周茫茫一片,水汽滔天,那是秦五花費大手段從幾裏外的黃河親手拘來的純粹水精,肉眼幾乎不可能將其望透。誰都不清楚,下一刻花招詭異的尋龍甲師會從什麼角度撲上來。
柳寒山的終究開始往下墜了,任他身輕如胡燕,此時也無法打破天地常規。豹王身子微屈,兩手一前一後隱隱護住前胸後背各處大穴,像是一尊怒目抱圓的大金剛,渾身氣勢洶湧,擊打在四周水幕之上如同浪花拍岸。
“唰、唰、唰、唰!”
四道水箭整齊劃一,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化形而出,分別刺向柳寒山四肢與胸腹之間的交結處,結成了一個小型四相陣。
“秦五,你到底想做什麼?”
柳寒山一皺眉,對方怎麼可能不知他一身橫練小金剛已經臻於大圓滿,尋常利刃想要破開他體外罡氣難如登天。眼前這個四相陣不倫不類,四道水箭看似氣勢凜冽實則內裏空虛,根本欠缺後繼之力。
他一擊神龍擺尾,不費吹灰之力便抬腳踢碎了身後那道水箭。同時右掌猛然用力,以擒龍之態攝來另外一股,輕而易舉將這個四相困陣攪得粉碎。然而,從頭到尾,柳寒山心底都沒有輕鬆過。
體會不到威脅,這才是最大的威脅。他柳寒山能夠在江湖打滾兒幾十年,一路從底層草根拚搏而上,總會有一套從死人堆裏總結出來的結論。
眼下,秦五真身捉摸不定,擺明了想仗著尋龍甲師的邪異手段鎮壓他。西蜀的水深,曆來都有些古裏古怪的九流法門,這讓柳豹子更加警惕。
柳寒山曲掌成拳,落地不過一息,便揮手衝著地麵一個剛剛隆起的土包猛力砸下。隻聽得“啵”一聲輕響,刹那間隻見黃沙飄揚,彌漫在整個水汽大陣當中。
這頭老豹子心下微微歎口氣,有些惋惜,隻差一點點,他的拳風便能夠碰觸到對方像泥鰍尾巴一樣滑溜的雙腳。
他站在原地,耳聽八方,嘴間不忘揚起一絲冷笑:“你以一己之力,能夠維持這個陣法多久?秦老鬼,你三番兩次在口頭上排擠柳某,難不成如今你要做那烏龜王八蛋,就用這種把式與我拆招?”
激將法用到妙處,有時往往能夠得來傳神效果,柳寒山顯然深諳其中三味。
果不其然,他話音方落不久,堅如鐵壁的水幕便泛起一縷縷波瀾。道道精氣流轉,原本還顯風平浪靜的陣內氛圍頓時一變,無數天地元氣瘋狂湧動,爆發出陣陣恐怖殺機。
“也罷,莫要讓幾個後輩看輕了五爺。”
隨著秦五一身淺笑響起,不遠處逐漸幻化出一道朦朧身影,看背影倒是仙風道骨,可惜一身破爛無比的衣衫實在不倫不類。
“等你多時了!”柳寒山眼中獰色一閃,魁梧身形當即化做一條流光,迅捷無匹的撞了過去。途中,他一雙利爪由紅轉青,再由青便紫色,短短兩息時間便翻轉了數種顏色。
任你修為通玄化道,隻要肉身落入我身前三尺,便是你的死期!
見此情景,一旁的趙秋不經意間雙拳緊握,指甲都幾乎嵌進肉裏。在蔡胖子以及老掌櫃的詫異眼神中,少年將蘇軟軟推給了她師兄,臉色鄭重的向前走了幾步。
那一邊,柳寒山身形暴漲,瞬息便至,集滿全身功力的一爪重重抓向秦五脊椎大龍。
然而下一刻,他臉色猛然一變,手指一戳之下,眼前人影化作泡影!
“嘿嘿,五爺我也等你好久了!”
四麵大方的精水之氣驀然合攏,最後齊齊凝聚在柳寒山身前,化成了一座看不見摸得著的牢籠,藉此將他困住了一瞬。
隻是一瞬,但這邊足以。
“趙小子,快來快來,五爺說的天大造化來了!”秦五此刻終於現出身形,他臉色蒼白,身軀都有些搖晃,卻也難言瞳孔中的那絲自得之色。
“秦五!”
望著屁顛屁顛跑來的趙秋,此刻終於猜到一絲結果的豹王忍不住額頭青筋暴起,怒吼出聲,“我與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