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灶火下,張氏的臉色看起來比平日更加蠟黃,眼窩泛黑,兩頰深陷,骨瘦如柴,渾身瘦得沒有一兩肉,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其吹倒。
不到花信之年的張氏看起來像個垂垂老嫗,隻能從五官的輪廓依稀看出其昔日的美貌。
“娘,你昨日才暈了一次,晚上又隻吃了點粗麥餅,還是去歇著吧。”徐秋怡搶過張氏手中的瓦盆,站在隻比她矮半個頭的灶台前,細細地挑了起來。
徐向晚手扶著門框,勾著頭看了一眼院子裏,見各房均黑燈瞎火的沒個動靜,心底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娘,今不是輪到大伯娘做早飯麼?阿婆怎麼來叫咱們?”
張氏歎了口氣,本就無神的雙眼更加黯淡:“你爹不在家,就咱娘幾個,沒法下地勞作,能做點家務便做點。”
“家務事就不算事了?娘你每勞心勞力的,阿婆還不是連個飽飯也不給吃?昨兒你暈了,阿婆連碗糙米粥都不願意給,還是哥省下個粗麥餅偷偷拿回來。”著著,徐向晚的眼圈便紅了。
張氏沉默了片刻,摸了摸徐向晚的頭道:“晚兒,你阿婆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身體不好做不了重活,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可……”徐向晚還想什麼,卻被張氏攔住了。
“晚兒,你阿婆是你爹的親娘,下無不是的父母。你也不要再你阿婆了,你是晚輩,對老人得孝順,可不興長輩的。而且讓人聽到了也不好。”張氏邊邊揭開泡菜壇子,從裏麵抓出幾根蘿卜、一把泡豇豆和一碗大蒜。
不一會兒,徐五郎也來了廚房,替張氏母女打下手。
徐家有十八口人,除卻徐向晚的父親不在家外,隻有五個成年男丁,其中徐大郎還是從不下地的讀書人,靠著十畝地過活,日子自然過得緊緊巴巴的。
徐家的早飯很簡單,農閑的時候不過是一碗可以看見碗底的糙米粥糊弄糊弄肚子。
近日農忙,崔氏今早特意多舀了兩碗糙米和兩碗粗麵粉放在廚房,囑咐張氏燜一鍋幹飯,烙幾塊粗麵餅。
早飯的量不大,東西也不多,張氏幾個手腳十分麻利,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做好了。
雞鳴時分,徐家各房66續續來到了上房飯堂。
崔氏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皺了皺眉,朝著正端著一盆粗麵餅子的張氏道:“就這麼幾個人的飯菜還這麼半都做不好,養著你還不如養頭豬有用,養豬還能賣錢呢!”
徐向晚暗自撇了撇嘴,抬起頭時臉上已布滿了笑容:“阿婆,你肯定比豬有用,豬一除了吃就是睡,連句話也懶得,可懶了。”
崔氏先是一愣,後來反應過味兒來便氣了個倒仰:“你個丫崽子,你一吃我的喝我的,還敢罵我,你個喪良心的!我讓你罵,我讓你嘴賤!”
著崔氏便上前兩步,伸著手來抓徐向晚。
崔氏到底年紀大些,不如徐向晚靈活,抓了兩次也沒能抓住徐向晚,氣得捶胸頓足:“哎喲,我的老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養了這麼個不孝子孫,這是要氣死我啊!你個黑心爛肺的討債鬼!大郎,二郎,你們還不給我抓住她!”
二郎徐成雨今年已經十四歲了,長得人高馬大,隻一伸手便將東竄西跳的徐向晚撈了起來,提溜到崔氏麵前。
崔氏麵色陰沉,緊抿著嘴巴,二話不便是狠狠一巴掌拍在徐向晚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