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黑,耳邊寒風席卷衣袍,發出獵獵聲響。
楚寞緊緊地將玉瓷攬在懷裏,不時為她裹緊身上的毛裘披風。
風聲,馬蹄聲,以及,頭頂傳來略帶急促的呼吸聲。分明是所有不安定因素的合集,偏偏讓玉瓷感到十分心安。
不知奔逃了有多久。城門那邊居然早有人打點過,幾人毫無障礙地自西南城門出了城,然後便是一路向南。
原本近在咫尺的大隊人馬抽打坐騎的鞭子聲也漸漸遠去,似乎,已經將那批人甩在了身後,或是,那群人遭到了阻截。
不知楚寞究竟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打點妥當,等玉瓷反應過來幾人竟暢通無阻地出了上京城,往林間小道上奔去時,天際已乍現一絲蔚藍。
玉瓷抬眼望了望漸漸光亮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又抬頭望向楚寞,“我們要去哪裏?”
她原本以為,楚寞將她救出後,最多會找個隱秘的地方將她藏起來,誰知,他竟然直直出了城。從夜裏到白日,奔走了幾個時辰,似有長途奔波的準備。
楚寞揚眉一笑,“天涯海角。”
玉瓷頓時無語。
雖然她很享受此刻這種安心,但是,她並不希望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這樣一直奔逃下去。因為,比起前途未知的亡命奔逃,她還是更喜歡找個安然溫暖的地方坐下來再慢慢感動。
“我帶你去百草穀。”頭頂突然傳來楚寞似是有些壓抑的聲音,“你身上其他的傷倒是用不著秦艽,但你的右手……”說著,眼底又浮現一抹痛色。
百草穀,地處承國與惠國交界處,地勢奇特。穀內四時混亂,空氣潮潤,靠近惠國側的南麵溫暖,靠近承國側的北麵寒涼。正是由於如此奇特的環境,穀內草藥生長繁茂,四時不論,混亂地各自分布,也造就了這樣一處醫家勝地。
這是第一次秦艽出現在路府時玉瓷了解到的情況。
當時的她感到很是奇怪,既然是既不屬於承國又不屬於惠國的一個地方,秦艽本來也是避世不出的,當時為何會出現在本國的上京城?為何要趟這淌渾水?
秦艽與路謙之相交,還和楚寞是朋友。這真是個不簡單的人。
百草穀,既然在承國西南的邊境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是天涯海角。
想到這裏,玉瓷不由自主地輕笑一聲,但下一瞬又皺起了眉。手筋被挑斷,除非能接上,但這又不是古代醫學能達到的技術,她本已不抱希望。聽他這麼說,便有些詫異,“秦先生難道能……”
“他自然能。”玉瓷尚未說完,便被楚寞打斷,“若是他不能,我就不會活到現在。”
玉瓷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一年前那場病,隻是不知,他究竟是得了什麼怪病,竟然會將感覺冷熱的神經也損壞了。
感覺到懷裏的玉瓷遲疑了片刻,他輕聲道:“想問什麼就問吧。”
玉瓷一驚,索性支撐著身子坐起,這一個動作牽扯到身上各處的傷,疼得她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但她還是很快斂去麵上神色,換上一臉嚴肅,緩緩開口,“你的真實身份?”
“惠國梁王府小王爺,林顯。”他的聲音顯得十分平靜。
原來如此,玉瓷竟沒有半點震驚。林顯,楚寞,原來如此。也該是有些身份的人才能有如此的眼界與能力,但沒想到他竟會是惠國的人。
所以,這也正好解釋了身後那三個黑衣人為何會有如此的身手與默契度,王府裏自然能培養出這樣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