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沉魚垂下眼睛,低聲道:“是姬家。”
“姬家?”薑孝成的眉毛滑稽地揚了起來,“你在開玩笑吧?姬嬰是出了名的清儉,他的門客都還要自己耕田種地才能溫飽的……”
“不是姬嬰,是姬家。”薑沉魚一字一頓加重語氣道,“整個姬家。”
薑孝成撓了撓頭皮:“你的意思是他不貪,但他家親戚貪?就好比咱家,爹不貪你不貪,但我貪了,所以錢也就全被我給吞了?”
薑沉魚點頭。
薑孝成又張著嘴巴發了會兒呆:“那掩飾得夠好的啊……不對,不對……妹妹!這事不對!姬家可是有傳說中的連城璧的,不缺錢啊!”
“什麼連城璧?”
見居然有妹妹都不知道的事情,薑孝成總算男子漢雄風又起來了,他挺挺胸,凹凹肚,正要詳細解說一番,忽聽外頭一聲淒厲的叫聲:“薑大傻,你給我滾出來!”
薑孝成頓時嚇得一哆嗦,原因無他,那尖細的嗓門,那鬼哭的叫聲,以及那毫不留情麵的“大傻”二字,充分說明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發妻兼母老虎——李氏。
他把窗戶一開就要往外跳。
薑沉魚悠悠道:“哥,這是三樓。”
薑孝成連忙把一條都踩到窗沿上的腿收回來,急得汗如雨下:“怎麼辦怎麼辦?她怎麼會來的?怎麼辦怎麼辦?”
“我替你擺平大嫂。”
薑孝成喜出望外:“真的?”
“但是如之前所說,這次江都……”
薑沉魚的話還沒說完,薑孝成已拚命點頭道:“都聽你的都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怎麼做就怎麼做,我還等著你救命呢我的好妹妹!”
“成交。”薑沉魚起身,走過去打開房門,柔聲道,“我們在這兒。”
領著一堆家丁氣勢洶洶地準備來抓奸的李氏在看見門內的人是誰後,還沒來得及吃驚,就被薑沉魚抓住手腕拉了進去。
緊跟著,房門閉上了,將家丁都關在門外。
因為隻有李氏一個人看見了薑沉魚,所以門外的家丁都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剛要進去,就聽李氏在房中喝了一句:“你們不許進來”。眾人連忙停步。如此在門外站了大概半盞茶工夫後,房門又開了,李氏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如果說進去的李氏是狂風暴雨;那麼出來的李氏就變成了風和日麗。
隻見她挽了挽發髻,笑眯眯道:“沒事了,回去吧。”
一小丫環不懂分辨臉色,還愣頭愣腦地問道:“少夫人?大少爺呢?”
“少什麼爺?”李氏啐罵道,“也不看看這什麼地兒?你們家少爺會來嗎?蠢得跟豬一樣,快跟我回去,少丟人現眼了!”說罷,一步一扭地上了轎子。
小丫環被罵得不敢吱聲,連忙跟著轎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紅袖樓。
此事傳出去後自然又被街頭巷尾當成笑談議論了好一陣子,當然,眾說紛紜,離事實越來越遠。
而當田九將此事的真正內幕稟報給昭尹時,昭尹隻是淡淡一笑,一邊用朱筆在奏折上批了個準字,一邊道:“朕本就要這效果。薑家要不舍得這個寶貝兒子,就在江都一事上好好琢磨琢磨,該如何自救。”
田九欲言又止。
昭尹挑眉道:“有話就說。”
“是。皇上真覺得淑妃娘娘會有辦法解決此事?”
“她會。”
“萬一她失敗了呢?江都一事畢竟不是兒戲,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昭尹低歎一聲,放下手中的筆和奏折道:“田九以為,目前璧國,最有影響力的兩個家族是哪兩個?”
田九略作沉吟:“薑、姬二族。”
“那麼,在這兩族中,最具影響力的人,是誰呢?”
“前者當然是右相薑仲,而後者……”田九搖頭道,“姬家與別家不同,姬氏子弟各個都可獨當一麵,出色者眾,但正因為大家都挺能幹,所以反而想不出除了姬嬰以外,還有誰可以力壓群雄統帥全局……”
昭尹搖了搖頭,笑笑地睨著他道:“錯了。”
“錯了?”田九一愕,“還請皇上明示。”
“薑、姬二族,如今盡在這兩人。”昭尹提筆,在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單中畫了兩個圈,而被圈中的兩個名字,正是——
薑沉魚、薛采。
二十八 天算
“我要你拋卻對薛采的成見,此趟江都之行,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竭盡全力地配合。因為,目前隻有他,能從姬家要到錢。你想要得到足夠的錢解決問題,就對他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