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
“拿到了?”冷半月掀開薄軟的蠶絲被,忽然站起身。
青芒點了點頭,臉上也是一派喜色:“半月樓海棠妖君和神偷聖手親自出手,什麼東西還不手到擒來。”
冷半月眉眼不自覺上挑,唇角溢出釋然輕鬆的笑意:“如今西止玉璽在手,就不怕慕容景不乖乖就範了。”
說著,她的雙眸慢慢被水霧罩上,瑩潤剔透,眼神變得飄渺而遙遠。
終於,他不用再受火寒之毒的折磨,她不忍心,也不想再看見他為了不讓她擔心狠著心腸暗自忍受錐心刺骨的疼痛,咬牙不吭一聲的模樣,一次,不,半次她都不想看到。
上輩子的恩怨糾纏了他二十多年,已經足夠,南宮敷芳也已經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一輩子都將在噩夢與蝕骨之痛下徘徊,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她給她下了夜驚寒,此毒是樂靈用九十九種毒蛇毒蟲、九十九種毒草毒花,再配上她親自研製出的催劑秘方,煉製而成,世間無解。此毒在每夜氣溫最低人最困頓最脆弱之時發作,發作之時猶如數萬隻食肉蟻啃咬,又似萬條毒蛇毒蟲亂竄,疼痛無極,人卻會愈加清醒,全身卻動彈不了,根本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生不如死。
“讓人把胥清顏好好照料一番送到慕容景的臨時宮府。”冷半月淡淡說道,秀麗瘦削的背筆直得像竹子一樣,透著一股無法彎折的力道。
青芒受命,立即消失在空氣之中。
冷半月讓胥清顏入宮隻是想借此拖住慕容景,慕容景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意在西止的傳國玉璽。傳國玉璽丟了,西止可要亂成一鍋粥了?
慕容景,到底是江山社稷在你心中重些,還是美人小師妹更重些呢?
冷半月看向月光的眸色悠悠,唇邊綻放出淺淡如水的笑意,月光撲在她的身上,為她的身子鍍上了一層飄渺迷茫的月華。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力度,熟悉的香味,身子被環抱住,他的下顎抵在她的肩頭,聲線磁性而溫柔:“在想什麼?”
她沒有回頭,靜靜感受著他身上的氣息,伸手環抱住他的手臂,耳朵碰在他的臉頰上,思緒如絲飄遠。
“在想你……”
*
三年後。
“公主,公主殿下,您別跑,小心摔著……”魏公公一身狼狽,白拂塵正在滴著黃橙的泥水,袍角衣襟全部濕了,帽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頭發成了亂糟糟一團。
“我要去,我也要去,不能丟下我……”一個穿著粉色花裙子,頭上梳著兩個漂亮包子髻的女孩,嘟著可愛的小嘴,肉肉圓圓的小臉上表情皺皺的,烏黑發亮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她就不清楚父皇和母後要去行宮為什麼不帶她去,她這麼乖,這麼可愛,怎麼能和父皇母後分開呢?不,她要去,她要去。
途中路過一個涼亭,處處花香鳥語,女孩根本無心玩耍,就連她原來最愛的小花,她也不跟它玩了。小花是一條跟她手臂一般粗的白色黑斑點蝮蛇,此刻正在花叢中溜達,看見她了還時不時朝她吐著紅色的蛇信子。
“小花,我現在沒空跟你玩,我要去追父皇和母後,等我追上了再讓人回來帶你一起去。”女孩囁嚅著邊跑邊跟小花說話。
魏公公追著追著又摔了一跤。
聽到動靜,女孩朝後看了一眼,又邁著短短的腿跑了起來。
跑著跑著忽然看到什麼,停了下來,轉身朝涼亭跑去。
“皇兄,你怎麼在這?”女孩看向正在亭中坐得一身端正的男孩,男孩手中還拿著一本書,一臉酷酷的表情,見女孩湊過來看他手中的書,男孩冷冷瞟了她一眼:“看書。”
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模樣,聲音卻還是稚氣呆萌極了。
魏公公這才趕到,急匆匆,氣喘籲籲:“公主啊,小心肝,皇上皇後已經走了很久了,估計已經出城了,您就乖乖待著,和太子殿下一起,奴才帶你玩好玩的,讓人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這時候,男孩忽然抬眼看了魏公公一眼,許是看到他這副狼狽至極的樣子,男孩唇角彎起了一個嘲諷鄙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