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冷雨別後,琴悠悠,
深陷紅帳輕愁知幾許?
強歡顏,笑殷殷,奈何收。
隻得旖旎柔情鎖心軸。……”
焦尾琴音伴著柔柔的歌聲毫無預警地撥動了路上行人的心弦,也毫無預期地停住了雲遊落的腳步。“小書……小書!”雲遊落很無奈的用扇柄敲了下身邊書童的腦袋,試圖喚回他似乎被歌聲勾走了的魂魄。小書呆滯的視線無神的望入雲遊落的眼中,傻傻的感歎:“真好聽啊!”雲遊落略有所思的望了望歌聲傳來的門檻,輕輕的說:“既然這麼好聽,咱們進去看看?”“好,好!”小書呆呆地點頭,隨即抬頭一看——青粉坊,“呀!不好,公子,這裏是……”“青樓”這個詞因為雲遊落消失在青粉坊的背影而消聲。
小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擠到雲遊落身邊,被身邊一個五大三粗但衣著華麗的男子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五百兩!”
“公子,什麼五百兩啊?”小書低聲問。不等雲遊落作出任何反應,另一位青袍書生發話了:“他在標青粉坊花魁的初夜呢,居然出價到五百兩,那不是純粹顯擺自己有錢嘛!……”青袍書生見沒人回應他,卻不尷尬,繼續講下去:“這位花魁,到現在都被老鴇子保護的挺好,據說要不是別的姑娘嫉妒她不接客卻當花魁,成天惹事搞得青粉坊生意實在不行了,老鴇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出來接客呢!不過,其實大家除了聽聽她的琴聲,誰還見她真人來著?也不知是美是醜,那值得這麼多銀子了。你瞧,她體型倒也不錯,可見誰都戴麵紗,想必也美不到哪去……”雲遊落出神地打量著台上的女子,上穿青色襦裙,下配白色羅紗裙,頭上戴著青色麵紗,低頭坐在一把焦尾琴的後邊,仿佛大廳的喧囂與她無關似的。雲遊落不禁出了會兒神,隻這麼一會的功夫,標價已經抬升到五千兩了。似乎已經沒人肯出更高的價位了,老鴇也似乎對這個價位很滿意,這是,雲遊落石破天驚地喊出了五萬兩的高價。
“哪裏來的小子?到底有錢沒錢,別在這瞎起哄!”一位肥頭大耳的還配著桃花眼的胖男人憤怒的喊道。雲遊落漠不經心的瞟了他一眼,認出就是剛才出五千兩的男子,淡然的拿出銀票,遞給老鴇,“可以的話,我要為她贖身。”
這句話雲遊落說的很輕鬆,可是聽在眾人心裏就是不一樣的感覺了。那位台上的花魁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抬頭望向雲遊落,兩個人的視線似乎隔著麵紗碰撞了,花魁幾乎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然後離開了大廳。可是廳裏的其他男人可不高興了,原本那幾個大財主都是暗暗使勁,希望一展自己的雄厚家資,而且已經定下規矩,誰若拍的花魁初夜,就當眾揭開花魁的麵紗的,如今,卻被一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外鄉人給搶了風頭,一個個心生不甘,可想想五萬兩,莫說沒有,有也不舍得拿出來,眼見雲遊落就要跟老鴇進內堂了,卻隻能幹瞪眼。原本熙熙攘攘的青粉坊大廳,人漸漸地疏散了。小書還在對自家公子行為的震驚中久久動彈不得。
雲遊落跟著老鴇穿過內廳。來到一個小巧的房間,老鴇招呼雲遊落坐下,不久,剛才台上的女子便走了進來,依然是剛剛的裝扮,依然是頭戴麵紗,她款款地走到老鴇身邊,以極低卻足以讓雲遊落聽到的聲音說,“媽媽,我想跟這位公子單獨談談,您先去招呼別的客人,好嗎?”老鴇略帶猶豫地看看她,又打量打量雲遊落,俯身在女子身邊說了句話,便退出去了。
雲遊落望著女子出神,在這個隻有兩個人的不大的空間裏,在兩個人的對視中似乎變得更狹小了。女子首先打破沉默,“公子……”
“在下雲遊落!”雲遊落深深地做了個揖,視線依然焦灼的停留在女孩戴著麵紗的臉上。
“小女子顏麗卿。”麗卿淡淡的回禮。“公子何必出此高價?”
“值得。”雲遊落說著便坐在了桌旁,“小姐請坐!”
麵紗下的顏麗卿嘴角微微一笑,順勢坐在了雲遊落的對麵,“公子!”
“雲遊落!”雲遊落堅定的吐出自己的名字。
“雲公子……”麗卿無意與他爭執。
“雲遊落!”
“呃……”麗卿有些無語,“雲遊落公子……”
雲遊落顯然對這個稱呼依然不滿,剛要開口,被麗卿幹脆地截斷,“您若執意在這個名字問題上糾纏不休,我們今天就沒法談什麼了!”麗卿看看雲遊落不再表示什麼,卻一臉的不樂意,不禁笑出聲來。這笑聲像天籟般再次擊垮雲遊落的意識,他傻傻的盯著麗卿,仿佛要看穿那層麵紗,或者,他覺得已經看穿了那層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