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恨恨瞪著他,努力克製了半晌好奇心,終於宣告失敗,氣哼哼的搬石塊去了。
李素也垂著頭忙活,在他的指使下,東陽壘好了一個石台,推開好心上前幫忙的侍衛,親自動手揀了一些幹柴堆在石台邊。
青煙升騰,火勢漸旺,李素抓了一把羊肉串放在火上慢慢烤,不時細心地用三根手指拈一撮鹽和茴香慢慢灑在羊肉上,很快,一股摻雜著孜然味的肉香在空氣裏飄蕩。
饒是東陽見慣了錦衣玉食,此時也不停地抽動鼻子,清靈的眼裏難得一見地露出幾分饞色,想想又覺得太失儀,裝作不屑地扭過頭,隻是玲瓏的瓊鼻仍不自覺地微微抽動。
“好了,快,趁熱吃,涼了有股膻味,就不好吃了。”李素趕緊遞過幾串剛烤好的羊肉串。
東陽猶豫了一下,似乎在矜持和食欲之間掙紮,終於還是食欲戰勝了矜持,接過肉串便張嘴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下,秀氣嬌的嘴角流下油來,順著紅豔的唇角流到下巴,東陽這輩子都沒這麼失態過,頓時有些無措,睜著大眼焦急地看著李素。
李素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起身,努力克製著潔癖,用自己的衣袖將她的嘴擦幹淨。
“嘖,真髒,明賠我件衣裳,算了,直接賠錢,十貫。”李素露出很嫌棄的模樣。
東陽氣得杏眼一瞪,俏臉一紅,想罵幾句,奈何嘴裏塞滿了肉。
“嗚嗚嗚……”
“聽不懂你在什麼,我猜一定是答應的意思,就這麼定了。”李素馬上轉移話題:“好吃嗎?”
東陽氣鼓鼓地瞪眼,然後……氣鼓鼓地頭。
“今心情好,羊肉就不收你錢了,免費請的,若是有兩瓶冰啤,不對,一壇冰鎮的美酒,哎呀,美滴很美滴很……”
東陽終於咽下了嘴裏的肉,見李素今日心情好,她也莫名高興起來,站起身揚手招過遠處觀望的一名侍衛,吩咐道:“快去府裏取父皇賜的葡萄釀,還有冰塊。”
侍衛領命,匆忙跑遠。
李素有些驚訝:“大熱天的有冰塊?你家有冰箱?”
“什麼是冰箱?”東陽橫他一眼:“大戶人家都挖有冰窖的,每年冬天將幹淨的冰雪儲存起來,熱天就能用了,父皇批閱朝務的甘露殿,每年夏天都在殿內四處擺著冰塊,內侍用扇子一扇,風兒涼嗖嗖的,你如今也是縣子了,趁著冬天沒到,也要趕緊挖個冰窖,明年夏天就用得著了。”
李素笑道:“不,我懶得挖,我就用你的,把你公主府的冰全用光,用光還不給錢。”
“我就用你的。”——這句話令東陽忽然紅了臉,羞怯地垂下頭去,手指慌亂地使勁擰著衣角。
“你……每年都用我府上的冰嗎?”東陽聲若蚊訥問道。
“嗯,每年都用,今年冬天時你叫府裏人多存一些。”
東陽笑了,燦如夏花。
“好,我回去叫他們挖一個更大的冰窖。”
侍衛腿腳很利索,沒過多久便取來了一隻兩三斤左右的銀壺,兩隻鏤空雕花銀杯,還有一個鐵皮盒子,盒子裏裝滿了細碎的晶瑩的冰塊。
將銀壺放入冰塊中,等了一陣後倒入銀杯,李素仰頭一口喝盡,酸酸涼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腹中,涼絲絲的全身舒坦。
“終於找到燒烤攤上吃烤串喝冰啤的感覺了……”李素悠然長歎,眼中一絲懷念的霧氣緩緩升騰。
東陽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第一次露出迷惑不解的光芒,她不清楚為何此刻的他,眼中竟有如此蕭瑟和思念交織的目光。
“想不想知道我上次用泥捏的樂器吹起來是什麼聲音?”李素忽然問道。
東陽隻能無聲頭。
李素從懷裏掏出燒製好的一隻形狀奇怪的物事,湊近嘴邊開始吹奏。
悠揚而嗚咽的笛聲,仿如杜鵑啼血,聲聲幽怨,連靜靜流淌的河水之上仿佛也籠罩了一層濃濃的哀愁。
東陽先是皺著眉,接著眉頭舒展開來,眼中卻浮上幾許憂傷,隨著曲調的抑揚,憂傷愈發濃鬱。
良久,一曲終畢,李素和東陽陷入久久的沉寂之中。
最後李素打破了沉寂,揚了揚手上的樂器,強笑道:“它叫陶笛,剛才吹的曲子,名叫‘故鄉的原風景’……很怪的名字。”
東陽看著他,靜如歲月。
李素笑容斂去,垂下頭緩緩地道:“我想家了。”
“你的家……不是在這裏嗎?”
“我想念的家,在前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