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從開宴到現在,根本沒半句廢話,將最直接也最吸引人的利益大明大亮地擺在台麵上,很直爽地告訴他們,這裏。西州城,有利可圖。
“先別急著高興,從西州的釀酒作坊買酒。除了每壇比長安貴五十文外,還有別的條件……”
激動的商人們馬上冷靜下來,一個個幽怨地看著他。
李素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別這麼看著我,這個條件對你們而言隻是順手的事,一點也不難……大家知道,酒這個東西呢,是糧食釀出來的。而西州這塊地麵大家也看到了,四周皆是沙漠,根本沒有種糧食的地方。所以,你們想要從西州的作坊裏買酒,便要自己組織商隊從別處把糧食運來,西州刺史府將以長安市價收購你們帶來的糧食。一文都不少你們的。或者直接從酒錢裏扣除,道理你們都懂,條件也算不得苛刻,對吧?”
商人們開始擰眉沉吟,衡量其中得失。
見氣氛漸漸冷卻,李素又拋出一記重擊。
“我再給你們一個特權,今日包括那焉在內一共六位商人,以後西州的釀酒作坊便隻認你們六位。其他任何商人無權來我作坊裏買酒,想買隻能通過你們。西州的釀酒作坊隻招待你們六位,餘者皆不招待,而各位則可在西州廣開店鋪,並且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別的商人便會蜂擁而至,你們除了從外麵運點糧食過來,再無他事,隻等坐地賺取差價便是,酒這個東西,不管是龜茲人,突厥人還是高昌人,都不會拒絕的,而且西北漢子生來粗獷豪放,酒量也大,別人喝得越多,對酒的需求便越大,你們的生意便越紅火……這筆買賣,無論怎麼都虧不了你們,各位覺得呢?”
商人們眼睛又亮了。
這是前世一級經銷商與二級經銷商的區別,盡管在這個年代,大家並不懂這些,但道理總歸是相通的,隻是沒人給這些道理下個定義而已,都是走南闖北多年的老狐狸,一筆買賣有沒有利潤,一聽便知分曉。
幾名商人興奮沒多久,神情卻漸漸露出遲疑畏懼之色。
李素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們,很快,他知道眾人遲疑畏懼的根源。
巧精致的匕首在麵前一塊剛烤熟的羊肉上輕輕割下一下塊,不慌不忙塞進嘴裏,整個動作非常優雅,標準的貴族風範。
慢條斯理嚼著羊肉,李素緩緩地道:“我來西州上任別駕不久,聽西州官員這些年對過往的商人多有盤剝勒索之事,十車貨物進城,往往要付出一車甚至兩車的代價才能滿足官員的胃口,而這也是令諸多商人不敢在西州停留的最大原因,各位,我沒錯吧?”
眾人遲疑了一下,垂頭沉默不語。
沉默便是承認,李素歎了口氣,好好一座城,被曹餘這幫官員糟蹋成什麼樣子了!殺他一百次都不冤枉。
看著商人們遲疑畏懼的神色,李素沉聲道:“以前西州什麼樣子,我管不了了,但是現在,我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前的規矩不再是規矩,規矩要變一變,至於規矩怎麼變……”
李素將手中的匕首朝桌案上狠狠一插,一聲悶響過後,匕首顫巍巍地立在桌案上,陽光照在刃身,反射出森森雪白的光亮,像一道救贖的聖光。
迎著商人們或震驚或興奮的目光,李素扔下一句擲地有聲的話:“……規矩怎麼變,從今日起,我了算!”
龔狐坐直了身子,顫聲道:“李縣子,西州……如今果真是您了算?”
李素沒話,以親衛身份站在他身後的王樁福至心靈,第一次在恰當的時候出一番恰當的話,連表情都配合得妙至毫巔。
嘴角微微一撇,王樁露出不屑的冷笑,向前跨了一步,道:“十日前,李縣子親自下令,西州上到司馬,下到巡城吏,共計斬殺犯官十三名,這件事你們難道沒聽過麼?”
帥帳前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一座城池,殺了十三名官員,這是怎樣的概念?這需要何等的膽識與氣魄!
王樁話音落地,商人們皆露出震驚和敬畏的目光,呆呆地看著李素。
直到此刻,商人們才發現,原來麵前這位溫文爾雅,脾氣溫和的少年,並不是他們想象中那麼溫和,藏在那張優雅溫吞外表下的。是一副帶著血腥味的狠厲心腸。
十三名官員啊,西州城總共才多少官?一聲令下便殺了十三個,多麼瘋狂的人才幹得出這種事?
坦然迎著眾人震驚的目光。李素的笑容有點苦澀。
好吧,似乎……又被人當成瘋子了?
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啊,放眼下,哪個瘋子長得如我這般英俊?這麼英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瘋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