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喚南桃，是南海鮫人。至今我仍然記得，認識師傅的那天。
大約是三四月，人間的桃花開的正好。說來也怪，南海灘上被人種上了桃花，我卻未曾見過那人。於是我又想，莫不是妖？或者是神？又聯想到凡間的折子戲，心裏已經開始了腦補。說不定是個溫潤如玉或者高貴冷漠的人物。
我甚至在想，會不會遇到，在這盛大的桃花雨之下，然後就算嫁出去了。我還可以光明正大的討個血珊瑚什麼的。我一向喜歡這樣妖異的東西。
“桃子，今天是人間的廟會，你要去嗎？”楚秀問，鮫人其實也叫泉客，我也覺著挺好聽的。
可不知為什麼，凡人就是喜歡喚我們海妖，還是那種驚恐的語氣。
我說，“秀秀，你說我們鮫人天生美貌，凡人不是最是看重容貌嗎？為什麼會那麼怕我們？”
“因為不是一個種族啦，就像珊瑚樹後的那株碧血花不也好看，但一靠近指不定出什麼事呢。未知的危險誰不怕？”我分明看到楚秀眼中的悲戚。這才想起，她母親就是被凡人父親拋棄的。
鮫人可以化形，到了陸地上會自動化為腿。除去妖氣，在陸地上其實真看不出來鮫人和人類的區別。
鮫人的妖術在陸地上也會被壓製。
“是桃子啊，今天你和秀秀要去廟會嗎？”梅姨過來摸摸我的頭，她是海裏年齡最大的鮫人之一。
我點點頭，“嗯。”
“今天就別去了吧，萬一遇到什麼貴人就不好了。”她輕聲說，“廟會年年都有。”
楚秀很聽話，便說不去了。我表麵上點頭稱是，心裏卻在想是誰，多了分好奇。
是夜，夜深人靜的，我偷偷遊到岸邊，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梅姨說的什麼貴人。
“喲，好大膽的小人魚。”清麗帶著幾分滄桑的女聲傳來，我有些驚訝，剛要尋找聲音的主人，卻看到了一條龍。這是…應龍！
“你，你…”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應龍，說話都有些結巴，我可以肯定，這便是梅姨說的貴人。
應龍，霧玖。
我又想起來她對我的叫法，人魚是什麼？剛要開口問，卻聽她帶笑的聲音傳來，“人魚啊，是我很久以前的故鄉的叫法。”
“故鄉？”我隻聽說過群龍穀，那裏是部分龍的家鄉。好像種滿了扶桑花。
“罷了，你不曉得的。”她說，“你我也算有緣，做我的徒弟，同我回應翩苑可好？”
我輕輕的說，學著她的語氣，淡淡的，“好。”
我與師傅便是這般認識，後來師傅同我說，那桃花是她與一個故人一同種下的，我頓時覺得我的一顆心碎了一地。我之前意想的種桃花的人是師傅…還是個女子，想想就難以接受。
但我也注意到，師傅說這話時的神色，帶著些許的懷念和複雜。或許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其他心緒在裏麵。
一日我有些貪酒，想去師傅放酒的地方一飽口福，卻好像觸碰到什麼禁製。我進入了幻境，那裏滿是桃花。我覺得這是師傅或者師傅的那位故人設下的，因為滿是桃花。
撥開在外圍的桃花，我漸漸看到了什麼，一層層白霧。襯托著漸漸浮出的場景，仙氣繚繞。
“酒，真是個好東西啊。”我看到的是個女子，是師傅，師傅似乎喝醉了的樣子，胡言亂語，“酒很好喝的…頭會很痛，會暫時忘了你。”
然後我看身著玄衣的男子，薄薄的唇，好看的星眸，還有深邃的眼神。他不知在想什麼，怔了一下，方才上前去扶師傅，“玖兒，你醉了。”
師傅和所有喝醉的人一樣，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著，“我沒醉…”，活像個小孩子。我都沒想過，師傅會有這樣的一麵。
正想些什麼，卻見場景陡然變化，周圍環繞的白霧也更濃鬱了一些，我似乎明白了，這是師傅的記憶。那個男子，是誰？
“我一點都不喜歡桃花，可你喜歡啊。”我聽見她輕聲說，“你到底有什麼好？值得我對你念念不忘…”我清晰的聽見了她嘴中說出的那個詞，我也確定我沒有聽錯，是“師傅”。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