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島的黑暗漸漸被天際那片朝霞驅散,乳白色的光暈中,一道身影灑然漫步,緩緩而行,那風采極盡逍遙。那人雖然一步一個腳印般慢慢騰挪,可高山大川卻在他身後不斷倒退,隻眨眼功夫,便朦朧不清了。
謝雲此刻仍被屠三如夾在肋下,那淒婉傾訴卻始終在他耳邊環繞,如泣如訴、不停不歇:“琥珀酒,白玉杯,廊裙初初麵,未有恩,先有怨,竹林風雨濺。愛有毒,癡不倦,隻求君一顧,不羨長生處。長相思,不相見,月出傷斜影,對燭惜淚紅。”
當她泣淚悲歌時,他不覺的隨著她的歌聲,想起了那刻骨銘心的夜,直到李觀魚唱出:“長相思,不相見,月出傷斜影,對燭惜淚紅時。”謝雲不由得自問:“長相思?不相見,思念誰?想見誰?廊裙、竹林,癡愛,是了,她中了那個人的癡愛至毒,可月出傷斜影,對燭惜淚紅呢?她怎的如此幽怨,如此孤獨,難道她引頸就屠就是因為孤獨不成?”
謝雲心下悸動,思緒也突然有些亂了,他想起自己築基時那飛天美女,想起自己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那夜初見她時的風情,一切的一切,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注定,“難道自己也中了那癡愛至毒不成?”謝雲心中一驚,剛回過神來,隻覺腰間一緊,人已經離地而起,再看她時,紅綾已被自己手中的長劍挑起,淚濕麵頰的她也正呆呆的望向自己。
屠三如雖未回頭,卻也曉得發生了何事,他天資絕頂,便是再深奧難懂的秘法術訣也難不住他,見自己做了這兩個冤家的媒人,不禁嗬嗬一笑,腳下毫不停歇,‘盡逍遙’用到極處,隻幾步便夾著謝雲走的無影無蹤。
一路上謝雲腦海中一片空白,渾渾噩噩。他自幼便熟讀經史,自然想的出李觀魚詞中之意,隻是此時想來,他隻道自己是被那蛇蠍女子迷了心竅,連破家之仇都不報了,想到這謝雲不禁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我怎的這般沒用,美色當前,便連父親的養育之恩都忘記了,如今不但未能報仇,還被人像小雞般擄走。”想到這他猛然驚醒,掙紮起來。
他剛一動,便聽屠三如道:“醒了?我還當你娶了媳婦,便高興的傻掉了呢?”不說還好,他這一提起話頭,謝雲自然明白他話中之意,不禁心頭火起,怒道:“你這惡人,便連小和尚那般的好人都要殺,怎地偏偏阻我殺她?”話音一頓,譏笑道:“莫不是你也被她迷住了,舍不得我殺她不成?”隻是這話一出口,心裏卻不是滋味,隻覺一陣抽痛。
“哼!”屠三如怒哼一聲,手臂又用了幾分力,道:“你這沒心肺的狼崽子,那女子是你能殺的了的嗎?便是她手中的紅綾,便可殺你一萬次,你以為你是如何恢複自由的?”
謝雲吃痛,卻不肯求饒,便是屠三如的好話也未聽進去,怒道:“即便如此,也不要你來當好人,快放我下來。”屠三如也被他罵出了火氣,冷冷道:“你當自己是誰?你叫我如何我便要如何嗎?”說著心中一動,道:“你這有娘養沒娘教的狼崽子,且讓我來教你。”說著便在謝雲屁股上“啪啪”的連拍三掌。
“恩?”謝雲先是一怔,他見那人瞧不起自己,已是心中悲憤,又聽那人辱了自己娘親,這還了得,便是那打在屁股上的三巴掌,也未發覺,隻覺心中的悲憤猛然化為怒火,一瞬間,滿腔的怒火衝出關竅,蔓延開來。
“這?”屠三如隻覺肋下一陣灼痛,烈焰猛然自身側卷起,他猛的一驚,發現肋下夾著的少年變成了火人。屠三如不敢猶豫,猛一用力將謝雲拋出,渾身光華一轉,浩然正氣吞吐間,粘在身上的火焰已然熄滅。
謝雲剛一被拋出,便執劍在手,身做穿雲之姿,喝道:“拿命來!”這一劍夾雜著滾滾紅焰,淩空襲來,直在灰白的天空中劃出一條紅痕。
屠三如淩空而立,冷眼看著化作火人的少年,道:“狼崽子,果然咬起人來。”雖然這“功法”讓他覺得詭異,可他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隻因他們一個是金丹大圓滿,而另一個是築基初期嗎?不,隻因他是屠三如。
“凔!”一道驚鴻,一聲輕鳴,屠三如隻是用一根手指抵住劍尖,便讓渾身浴火的謝雲難以寸進。屠三如冷然一笑,道:“境界無以憑高下,實力卻可見高低,你我之間的距離難以道裏計。”他說著屈指一彈,劍尖處火光一炸,“嘭”的一聲,被火焰燒紅的長劍便少了一截。謝雲心中一驚,知道這便是小和尚口中的“三藏指”,想到這他猛然暴喝一聲:“八劍破殺”,八個人影已然電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