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渝路江生(7)(2 / 2)

“這卻是為何?”朱文羽大為奇怪。

“崆嶺灘水太急,航道又彎,不卸貨的話船又重,吃水深,不好轉向,空船好撐得多。”

“那船下去了卸下的貨怎麼辦?”

“用人搬啊,搬到崆嶺灘下麵,船過了崆嶺灘再裝上船。”陳聯一邊仔細地點著竹篙一邊道。

“哦,崆嶺灘這麼難過啊?”

“是啊,要不然怎麼又叫‘空聆灘’呢,我們船工到這崆嶺灘,都是提心吊膽寒毛直豎的,就因為在這鬼地方得看閻王爺的臉色,指不定哪一回就喂了魚蝦了。”陳聯笑道。

那船已是越行越快,陳聯也越來越不敢多說話,忙不迭地用竹篙兩邊亂點著。朱文羽看著一塊塊巨石不斷從船邊滑過,有些甚至離船身邊不到一丈,也是暗暗心驚,心想這崆嶺灘果然名不虛傳,真不負這“鬼門關”之說。

“我們這船如何不走江心,靠著左邊走?”

“我跟著老大走過幾次,靠這邊石頭少些。”陳聯百忙之中仍是答道。

隻見那水流越是急促,帶著客船不住地往前急奔,江麵已不足百丈,前頭激浪翻滾,不時總見一塊塊巨石在江中露出半個頭來,陳聯奮力撐著竹篙,點得客船不住地左右亂竄,在巨石縫隙之中穿行。坐在船艙之中的唐韻緊緊地抓住船板,被帶得左右亂晃,坐也坐不穩,幹脆直接坐在船艙中的甲板之上,才稍稍好些。

朱文羽拿著竹篙,也在不住地死盯著水麵,時時準備將船撐離水下的巨石,以免撞礁。

陳聯左支右撐,費勁地撐著竹篙,忙得滿臉通紅,身上一片透濕,已分不清到底是累得滿頭大汗,還是激上來的江水。

隻見前頭江麵上露出三塊黑黝黝的巨石,中間一塊巨石巨大無比,高約五六丈,寬十丈有餘,便如一座小山一般,有如一隻猛虎一般臥伏江心,左右兩邊不遠也有兩塊巨石,雖沒有中間這塊大,卻也是罕見的大石,江水衝在那三塊巨石之上,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激起數丈高的水浪,巨響震耳欲聾。

這便是這崆嶺灘中最為出名的“三石聯珠”了,其下亂石暗礁,犬牙交錯,鋒利如劍,致使航道彎曲狹窄,惡浪洶湧,行船稍一不慎,就會觸礁沉沒,船上之人屍骨無存,萬無幸理。

忽聽得“喀喇”一聲,陳聯站在船頭一個踉蹌,手中長長的碗口粗竹篙已是從中彎曲,斷折成了兩截!陳聯大叫一聲:“不好!”那船已是朝中間那“大珠”直衝而去!

朱文羽見狀大驚,大喝一聲,飛身跨上數步,將陳聯一扯,摔在身後的甲板之上,自己已站上船頭。

隻見那大珠巨石上刻著三個巨大的大字“對我來”,塗著殷紅的朱砂,便好似三張血盆大口,在對著客船獰笑,準備吞噬那直朝自己而來的獵物!

那客船順著水流直衝那大石而去,朱文羽死盯著大珠巨石,見靠近到十餘丈之處,手中竹篙猛在旁邊水下的石上一點,船頭已是稍稍偏離了一些方向,直瞄準那大珠巨石旁邊的空隙而來!

“公子,使不得!對準大珠。”陳聯坐在甲板之上不及站起,見狀驚得大叫。

那船已是如離舷之箭飛快地靠近大珠巨石。

“完了!”陳聯哀歎一聲。

朱文羽看著客船直對著大珠巨石一側衝去,暗自得意,想著這一關總算也差不多過了。

誰知便在此時,水流在旁邊那塊大石上一衝一回,方向突變,船頭微微一轉,竟被水流帶得直朝那巨石衝去!離那大珠巨石已是不足三四丈!

這一下大出朱文羽意料之外。

原來這“大珠”的岩石上刻著的“對我來”三個大字乃是前輩船工趁著枯水時節上石刻就,再塗上丹砂。沿江而下的船行至此,必須朝著“對我來”直駛過去,方可順著水勢產生的回衝之力而避開大珠巨石,若是要避它而行,被巨石旁邊的水流帶動,反而會觸礁沉船。此乃數十輩的老船工們以血肉集下來的經驗,特意刻在巨石之上指導來船。朱文羽從未到過這三峽,如何知道這等情事?隻道仔細盯著巨石,預先將船頭略略撐開,避開大珠,便可通過這“三石聯珠”,此時卻被那湍急莫測的水流帶得迎頭直朝那大珠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