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二奎又急又氣,譏諷道:“還在身上文人家的臉,文的還是楚霸王的扮相!我沒讀過幾年書,戲可懂!你怎麼沒學虞姬跟著霸王自盡呀!”
他這麼一說,席木蘭心中莫名地悲哀,眼圈也紅了:“好吧,既然你知道了,就讓你多知道點。我從前是愛我師父,但我現在恨他!我想虞姬死前也是恨楚霸王的,因為霸王心裏隻有江山。”
孟二奎口中仍不饒人:“那也不至於霸王死了就跟了韓信吧!還美人救英雄勾引我師兄!”
席木蘭大聲分辯:“我和你師兄什麼事也沒有!”
孟二奎見她不承認,火氣更大,:“那是我師兄比我聰明多了,八成早看出來你愛那個嶽——嶽老匹夫!我師兄可不願意撿剩的!”
“啪!”席木蘭盛怒之下,打了二奎一記大耳光!
孟二奎也不躲,生生受了,冷笑一聲,接著道:“可惜嶽老匹夫自不量力搶了我師父的匾,而且用的那麼下流的手段——”
“啪!”又是一記耳光!孟二奎依然沒躲。
席木蘭怒道:“你放屁!我師父要年輕十歲,你哥兒倆一塊上都不是對手!”
孟二奎冷眼瞧著席木蘭,說的盡是尖酸刻薄話:“所以你又喜歡上年輕的了是吧!沒想到又被我打敗了!”說到這兒,孟二奎停下來,等著第三記耳光。席木蘭這次卻沒動,靜靜地看著孟二奎。
孟二奎哪裏知道自己一句話,正中席木蘭心事,隻是大聲叫囂:“你怎麼不打了?打呀!”
席木蘭還是沒動。
孟二奎點點頭:“要不我自己打!”說著,真的打起自己來,越打越凶,越打心裏越崩潰,酒窖裏隻剩了他啪啪打自己耳光的聲音,到最後,他竟倚坐在牆角哭了起來。他終於報了仇,可卻失去了師兄這唯一的親人,生活好像忽然間沒了支柱,木蘭又不可得,極度空虛壓抑導致了這一自虐式的發泄。
孟二奎哭了良久,隻覺得憋悶已久的心裏,似乎稍稍透出了一口氣。想到席木蘭還在麵前,他便停下來不哭了。
席木蘭一直怔怔地看著孟二奎,直到他發泄完了,忽然抬手,把一把刀揮到孟二奎眼前。
孟二奎抬頭看著俯視自己的席木蘭:“幹什麼?”
席木蘭揚眉道:“我向你挑戰,比武奪匾!我贏了匾歸我,我不用你撅槍。你贏了,我永遠消失!”
孟二奎睜大眼睛望著席木蘭,用力望著——一直以來,她看著都是那麼平靜,以至於他和師兄都以為她是真的不在乎那塊匾。原來她心裏一直想著那塊匾,為了重新奪回那塊“武生泰鬥”的匾,不惜向自己挑戰!
孟二奎鬼使神差般接受了挑戰,從席木蘭手裏接過刀,自地上站了起來,昂首挺立。原本拿在手中的禮帽滾到了他的腳邊。
酒窖內,席木蘭與孟二奎,各持單刀,你來我往,如風般鬥著。孟二奎是男人,體力、個頭均占優勢,加之在山中長大,練的又是大武生的套路,氣勢上一直壓著席木蘭。席木蘭仗著身姿靈巧輕便,一開始還能在對打中遊刃有餘,漸漸地便越來越吃力。席木蘭心知贏他無望,招式已然淩亂不堪,出手越來越沒有章法,可又不肯收手,於是她越打越瘋狂,披頭散發,狀如拚命,身上被劃傷好幾處也不在乎。孟二奎看著她的樣子,卻是越打越難過——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如此拚命!
孟二奎不忍再傷她,忽然停下手,站在當下一動不動。席木蘭單刀揮來,指向孟二奎咽喉。
孟二奎靜靜地看著席木蘭:“你贏了,匾歸你。”
席木蘭眼裏湧出淚水,盯著孟二奎,仿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塊被師父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金匾,居然被他拱手相讓!
孟二奎強抑著心中悲涼,柔聲道:“拿去吧,我知道,沒有這塊匾,你會死的。”
席木蘭忽然痛哭出聲,撲進孟二奎懷裏。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忍辱負重,伺機奪匾,沒有人可以依賴,如今終於有人懂,有人疼愛。
孟二奎緊緊抱住席木蘭,二人越抱越緊,身上格鬥時劃出的血絲融在一起。二人開始熱烈接吻。酒窖門縫裏滲入一片慘白的月光,靜靜照著兩個抵死纏綿的人……
天色大亮,孟二奎醒來後,發現席木蘭早已不見了。
他兀自離開酒窖去了丹桂大舞台。
戲院老板吃驚地看著孟二奎,說:“不唱了?提前幾個月票都賣出去了,你讓我怎麼交代?”
孟二奎十分抱歉:“是我對不住您,但我真不想唱了,我想去找我師兄。”
戲院老板一驚,看著孟二奎:“你廢了他的武功,砸了他一輩子的飯碗,現在又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