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窈聲音輕曼地說道:
“那你是打算棄暗投明嘍?”
這個尾音“嘍”特意放的又輕又虛幻,好像是天邊虛無縹緲的什麼東西。
桃兒沉默了一下,鄭重無比地慢慢跪了下來。
秋天的地上滿是被踩的碎碎的落葉,桃兒的裙擺緩慢地拂過滿是落葉的地麵,帶起一片沙沙的響聲。
“奴婢是二等丫頭桃兒,在二小姐院子裏做灑掃的工作,從現在開始願意投奔三小姐。”
季長窈微微探究地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她沉吟片刻,沒有立即讓桃兒起來。
“既然你也說了是要投奔我,那就應該拿出一點有說服力的東西。”
季長窈慢吞吞地說道。
“奴婢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沒有了退路。無論三小姐想知道什麼,奴婢自然是知無不言。”
桃兒盡量使自己看起來真誠一些,然而額前鬢發已經汗濕了。她沒想到這個三小姐這麼油鹽不進。
她這一步步確實都是盤算好了的。
先是有意在季長窈肯定要經過的通往書房的道路上等待她,然後還專門為此不露痕跡地打聽了書房旁邊的竹林——她覺得季長窈也許會通過觀察環境的方式來了解她的父親,從而做一些準備。
2?而這次自然也是設計好了的。她有意引起季長窈的注意,然後再刻意誇一誇她。
她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何況誰都愛聽好話,特別是那種不著痕跡的好話,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季長窈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家,會這麼難搞。
她此時袖子下的拳頭已經是攥得緊緊的了,身體這下是真的顫抖了起來——緊張的。
她心裏想著,也許自己不該這麼主動?
何況如果真的告訴了三小姐一些關鍵信息的話,她就不太可能再對二小姐忠心耿耿了,勢必就要選擇背叛。
然而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盡管一開始她就是想要投奔三小姐,然而也隻是出於最後兩人爭鋒,二小姐慘敗後殃及池魚的擔心,也並沒有想做得那麼絕對。
桃兒的冷汗一層層地從袍衫裏沁出來。
她已經跪了有一會兒了,眼看著就要進入深秋,地上刺骨一樣的涼氣慢慢滲透進了骨髓。
“三小姐官道上那一次,確實是二小姐找了江湖刺客和早早埋伏在太子隨從裏的內應做的。”
桃兒斟酌半晌,決定說這一件。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季長窈,然而季長窈已經慢慢走開了去,伸長了手臂想去采路上的楓葉。
紅色的楓葉像火一樣,在她白皙小巧的手掌心慢慢燃燒,桃兒抬頭往上看去,感覺到落葉的溫度灼灼,燙傷了她的眼睛。
季長窈好像沒有聽見,又好像是聽見了。她沒有看跪著的桃兒,而是專注地盯著手裏的楓葉。
她忽然低頭向著桃兒莞爾一笑,溫和無比,笑容無害又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