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燕京高大的城牆,走過護城河上巍巍的吊橋,再往西二十裏,便是所謂的京郊別院。
此時天氣正要入秋,一場西風一場寒,涼意漸漸砭入骨髓。風從遠方悠悠吹來,將枯黃的落葉揚起。
京郊別院自古以來為皇室所有,周圍兩裏都禁止百姓居住。傳聞這是根據上古名匠莫邪流傳下來的圖紙,經過當朝高人設計改編,並且耗費數千人工花費巨資建造而成。其周圍兩裏所形成的一個圓的範圍被精心除去荒草,植上珍奇的各種奇花異草,並保證各種季節都有花盛開,有植物茂盛生長。此外,專門負責維護的有司還根據貴人們的喜好精心畜養了各種小動物。當然,曲徑通幽的鵝卵石小路、精心設計的亭台樓閣也是少不了的。
而別院內,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實際上,這所謂別院,不如說是溫泉宮更為合適。別院中心正是一個天然溫泉,水波蕩漾,各式香料在溫水中靜靜浸泡,散發出的氤氳水汽中都帶著異香,擁有撫慰人心的神奇力量。漢白玉做的池壁更是精致無比,雕刻著花鳥蟲魚,猶如水下名畫。仔細看去,那栩栩如生的雕刻在夜明珠散發出的柔潤光芒下甚至會動一般,然而錯眼再看,卻是流動的水波給予人的錯覺。若是季長窈在此,定會撫掌大笑,歎一聲妙——這獨具特色的浮雕手法正是當朝名匠李氏的作品。
還有池邊精心繪製的紅木鑲嵌貝殼花卉四條屏,屏下出自前朝的茄皮紫釉獅耳琴爐,以及雕紅漆戲嬰博古架上擺放的種種名貴古董,無不彰顯著這別院主人普天下頭一份的高貴。
此時,正有那高貴的一名青年男子披散一頭緞子似的烏發倚在一處漢白玉石雕池壁邊。那烏發真是柔順光滑,又長又不見一絲毛糙,在夜明珠的柔光下竟然泛出淡淡的青藍色,像扇麵一樣披散在漢白玉地磚上。那男子眼簾低垂,纖長的睫毛猶如鴉翅,在下眼瞼處投下淡淡的暗影。他膚色潔白,鼻梁高挺,正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一枚。然而,這種奇異的精致之美又不帶一絲女氣。並且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高貴凜然之氣,讓人不敢輕視而肅然起敬。後世著名的國學大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曾提到,李煜的詞是布衣女子,披頭散發而不掩天資國色。這正如此子之美,不加粉黛以修飾,不用角度與光影,即便未著寸縷、長發披散也自能吸引目光——全因其高貴氣質與矯矯風骨。
此時他輕輕一抬手。
幾名著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的宮女便款款走入殿內,手捧紅木托盤。宮內宮女根據品級不同本有嚴格的服製規定,然此地卻因宮人稀少,伺候的主子金貴而受到網開一麵的額外待遇。這些伺候主子沐浴的宮人本不算的臉,若在東宮定是無法著如此鮮豔的裙裝。然這些正值妙齡的女子皆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低頭走路,並不敢起什麼爬主子床的心思。本朝太子明年加冠,今年已有十九,府中卻連一個通房也無,正是不近女色的最佳典範。傳聞太子十五那年,皇後身邊的親信女官妄圖爬床,竟被太子親手折了手臂,仗責二十後貶去洗衣房了。傳聞當年太子與皇後對話如下:
“簡兒,你也有十五了,皇上在你這個年紀早在東宮養了四五個美婢,要不是避子湯一碗碗的灌下去,恐怕我一進東宮門就能個庶長子追著叫母親。婉月是我看著長大的,人美心柔,你不如將錯就錯收下。”皇後笑得意味深長。
“母後倒是大方,”慕容簡回到,“隻可惜兒臣心中並無兒女情長,功業未立何以家為?”本朝太子一臉正義凜然,緊接著補道,“何況下人不該縱容。若是這個爬床成功,接下來的人有樣學樣,依兒臣的英俊瀟灑、英明神武,怕是整個東宮的女子都會前赴後繼地爭著成為兒臣的姬妾,那麼兒臣還怎麼有空處理政事呢?”
皇後看著自己這個一本正經說瞎話的兒子,饒是十五歲入東宮至今與各路嬪妃鬥智鬥勇練出來的城府也險些破功。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慕容君一會兒,轉移了話題。
此後,東宮宮女果然安分了許多。但太子的不近女色之名也漸漸傳了出去。
話題扯遠。且說這些宮人漸漸走近,將托盤放在地磚上,深深一福,緩緩退了出去。整個過程寂靜無聲、幾不可聞,仿佛幽靈來過一般。
第一個托盤上是各式香膏、澡豆、皂莢等等。
第二個托盤則是一套衣物。
第三個托盤上是隨身攜帶的配飾。
……
當晚,太子爺覺得泡夠了溫泉,是時候打道回府了。“母後恐怕已經忘了參謀太子妃一事了,那我應該就可以回去了吧。”慕容君如是想到,“再不回去,恐怕朝臣要參我性好玩樂、耽於享樂了。哎,身為一國太子,本宮也確實是玩的久了一點。真是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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