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所居晚楓苑,終年偏寒,楓不落,四季存紅,自也算春物。”
蕭奕答得從容有理,國主欣然點頭,又望鄭文華,麵有焦慮之色,似在趕作,微歎一息,“孤之孫文華自幼少曆練,遇事則不穩,此小事亦足以見。”
聽國主歎,蕭奕即側目望了皇長孫,見他握筆之力甚重,怕是有怒,蕭奕思酌片刻,再朝國主一拱手道,“皇長孫德才兼備,自小文武兼修,乃人中之龍,蕭奕愚鈍,唯作畫與吹彈不事,怎可與皇長孫相提並論?”
“蕭郎不必過謙,汝之畫才名滿天下,孤之孫輸於汝之筆下,亦不辱。”
“皇爺爺說得正是,吾畫不才,成一桃花作,比不得蕭郎。”說話間,鄭文華已停了筆,獻了畫來予國主品賞,笑而回敬,“聽聞晚楓苑中多掛蕭郎畫作,來日得空,定親自登門拜訪,順道賞楓。”
此番話雖有禮,卻難得從中聽了些微妙恭維,蕭奕凝眉相拜,“皇長孫萬金之軀,怎能勞您下訪,若您想要品鑒畫作,蕭奕隨時奉送宮中來。”
朝時入宮,晚才歸來,國主賞賜了好些宮中吃食炭火,足以他和啟蟄度了春寒半月,想它還在等著自己,便加快了腳步入了門,見屋中已燃燭火,不由歎笑。
她在屋中等待許久,聞聽他之笑,立即蹦起了身,鑽了他身上,“阿蟄連燈火都會點,若來日會生火做飯,我不以為奇也!”
小心將它放下,將身上所攜賞賜之物放於案上,“這一盒子裏全是宮中點心,我嚐覺不錯,你定喜歡吃。這一袋是煤炭,有了它,夜裏就暖和多了。”
這一晚,阿蟄著實食了頓好餐,生了碳入睡,屋中難得暖意,它在他懷裏,也就睡得快了。隻蕭奕不免失眠,今日作畫之後,酒宴上他多見那鄭文華非大度之人,今日冒失恐得罪了他,日後還需謹言慎行為好。
晨起寒露,雖園中冷,屋內卻暖得很,啟蟄翻了翻眼睛,本想繼續睡,卻見他已起身呈了些點心,手裏握著香往外走去,不由得散了睡意。
蕭奕於園中供奉了牌位悼詞,燒了堆紙錢,手中燃一炷香,三拜而插於牌前,“母妃,今是您生辰,昨日虞國國主賜我點心,兒如今已無好物奉予您食,唯將這些點心奉上,還望母妃見諒。”
抽了腰間一白玉笛,他撫了又撫,“從前母妃您所賜玉笛,三年前被人搜了去,昨日好容易向虞國國主討要了回來,今特吹一曲,以禱您亡靈。”
一曲淒幽飄遠,楓葉晨動猶如滿園歌泣,她立於簷下,聽於此,飛身杏樹上,以爪折了一枝之果,叼放到那點心旁,而後便佇立不動,繼續聽著他的曲子。
雖有驚訝它此舉,但也見慣了它如此,於她而言,這兒最好吃的莫過於杏果了。
“阿蟄可知她是誰?”曲畢,蕭奕理了理它的羽毛,“她是我母妃,從前千月國國妃,因善音律而得父王喜愛,隻可惜,兵敗之日,隨父王殉國了。”
回憶往昔的時候,她看著他眼裏含了太多的無奈,生死一瞬,卻留了親人悲惘,怪不得世人言,人生苦短,果真,人生,短而苦。她非人,亦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