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十四而裳,三十而立。
這是古法,但每一朝一代及至每一家到底何時給女兒舉行裳禮還要具體來看,這就要說到裳禮的意義。
女子著裳與男兒及冠均是成人之禮,昭示女男已可離開父母自成家庭,女子若要舉功名效軍隊亦是從成年之後方可,因而貴族家庭常有女子提前行裳禮,十二著裳也就成了常事,用意可說極為明顯,隻有行過裳禮才能有功名加身,而平民家中有時拖到十七八才給女子舉行裳禮,但常常提前給男兒及冠,隻因及冠之後方可許婚姻。
姬明十二著裳得字,木英亦是十二著裳得字。
姬明覺得十二歲論及婚姻太早,姬知章卻覺得還晚了,若不是沒有合適的人,在姬知章看來,如姬明這般出身,最好是□□歲時就定了婚約才是最好,如今已過了十二,更該及早開始留意。
姬明在那邊尷尬,她兩個姐姐可算是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兩人對視一眼,還是二女姬晗開了口。
姬晗先是輕聲一笑,見姬知章轉頭看向她,這才故意用促狹的語氣道:“母親素知四娘靦腆,這般問她又怎會有結果。今日我與三娘同去花朝,恰巧遇上了四娘——”姬晗故意停頓一下,意味深長地瞥了姬明一眼,隻看得姬明心中警鍾大作後方才以關切又與有榮焉的口吻續道,“今日可是有人為了我們家四娘‘遍係花簽’了!”
姬明早覺不妙,此刻聽到“遍係花簽”四字頓時心驚肉跳,險些就站了起來,堪堪在身體離開凳子時強行穩住,定下心來,勉強露出微笑。
她怎會知曉?
怎會有旁人知道?
姬明根本無意與人聲張此事,也壓根沒有衛國女子以愛慕者眾為榮的心態,她還以為這件事隻會有木英知道,卻忽略了——倘若“遍係花簽”是這般容易瞞過去的事情,往年那些逸事從何而來?
有人係了花簽便不再留意,自然也有好事者專門去看有沒有“花神點頭”與“遍係花簽”,姬明那一手字在衛國素有美名,多有人以她的字為帖來習練,她的花簽對眾多文人而言再好認不過!姬明當時為了不墮“書君”美名,從記憶裏尋著那些詩詞來寫,那一句不是流芳百世的佳句?如此這般,她的花簽被人一一挑出來實屬常理。花簽既然都被認了出來,花簽下同屬一人的花囊又有什麼認不出的?
“花神點頭”是男兒夢寐以求之事,“遍係花簽”便是女子出名之時。
姬知章一聽這般驚人美事竟落在姬明身上,頓時興致盎然,眉開眼笑,問道:“哦?是誰家兒郎?”
“別——”姬明隻說了一個字,姬晗就笑著將姬明拉住,右手食指輕輕抵住她嘴唇,笑道:“我們一家人說說,有什麼關係。”
姬顯就笑盈盈地接過了二姐的話頭,還笑著瞥了姬明一眼,好一副姊妹親密的模樣。
“四娘又害羞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郎,君子好逑。四娘文名在外,何等愛慕也經得起。回稟母親,這位癡心人花囊上以巧心在雲紋中藏了‘許’字,而對詩清麗,媚而不俗,三娘以為該是正諫大嬌家中兒郎。”
姬知章聞言一怔,目光轉瞬落在姬明臉上,詫異問道:“四娘,可有此事?”
母親問話,不得不答。
姬明猶豫片刻,隻得點頭,後又補充道:“明並未留意花囊繡線,不知他姓甚名誰。”
姬知章心中大悅,笑道:“既有此等美事,何以不告訴母親!莫非四娘還怕母親強行綁了你去下聘不成?姬家何等身份,若是有人遍係花簽便能八抬大轎進門,那也太容易。四娘見了有人遍係花簽,又是如何處置?”
姬知章問話含義太過明顯,姬晗姬顯均滿麵笑容地望著姬明,姬明隻得低聲答道:“明雖無意,也不願他就此蹉跎,因此取了一個花囊。”
姬知章立刻高聲喊雲翰過來,大笑著指使雲翰去將姬明取回來的花囊拿來讓她看看。
雲翰略踟躕片刻,目光與姬明一觸,姬明雖無奈,也不想雲翰為難,隻得苦笑著點點頭,雲翰這才提著燈往姬明院中去。
姬知章摟著姬明肩膀,笑著將一杯酒飲盡,頗為暢快地說:“今日我家四娘終是揚眉吐氣了!”
姬晗笑著接話:“正是如此,四娘文思泉湧,詩才過人,今日不知多少人賞了花簽後愧不敢與四娘同樹係簽。想來明後幾日花朝詩詞傳出,四娘獨占鼇頭。”
姬顯適時讓兩個曲坊少郎奏起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