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姐,麥秸她,她還好嗎?”紫櫻在電話那頭平靜又充滿愧疚的詢問著。
“好?她有什麼好的?你盼著她好嗎?她要是死了你和麥傑偉不是更開心嗎?”紫梅的話句句逼人。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埋怨裏帶著傷痛的責問。
“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少跟我這兜圈子,我鍋裏還煮著飯呢!”
“姐,我想把麥秸接回來。”電話那頭猶豫了片刻後說。
“哼!我這麼些年養著她是為了等她長大了回去孝順你是吧?!”紫梅心裏莫名的燃氣一團火。
“不是,姐,我有我的苦衷……”
“你現在有苦衷了?你當時不要孩子,把孩子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你怎麼沒苦衷?”
“姐……”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鍾,“樂樂她生病了,腎炎,醫生說必須換腎,不然,不然……”
“換麥傑偉的啊!麥樂是他的親閨女,這個女兒他總是認的吧?”紫梅提高了聲音,對著話筒大聲的吼著,明顯聲音裏多了幾分慌亂。
“樂樂她是hr陰型血……”
“櫻子,你可真狠心……你也是hr陰型血,你怎麼不去救孩子!麥秸她還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你就要割她一個腎,你可真狠心!”紫梅握著話筒的手開始抖了起來。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幾秒鍾傳來了哭腔,“姐,我也想救孩子啊,可是,可是我也有那個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已經找了好幾個月了,實在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姐,我,我真的沒辦法啊!我死了沒關係,可是樂樂,樂樂……”
“櫻子,你真狠心,真狠心……”紫梅握著話筒的手抖的更厲害了,耳朵嗡嗡作響,已經聽不清話筒那邊還在說這什麼,啪的掛了電話,抬起手擦了擦眼睛裏的眼淚,又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踉踉蹌蹌的進了廚房,鍋裏煮著的稀飯突突的冒著白氣,屋子裏升起一片薄薄的霧。
2
一顆星星落下來,就有一個靈魂要到上帝那兒去了。
這是很小的時候從《賣火柴的小女孩》那裏聽來的。
新年剛過去不久,空氣裏仿佛還彌漫著煙火的味道,劈劈啪啪的鞭炮聲,火光閃爍,亂成一片的煙火,最後都飛到了天上,越飛越高,所以晴朗的夜空裏才有這一閃一閃的星星吧?還有那些夏日裏在叢林裏飛呀飛呀的螢火蟲,它們從一出生的那天起就揮動翅膀夜以繼日的飛,一直往高處,因為它們要趕在冬天來的時候飛到最高的天空去,最後它們也變成星星了麼?
也隻有在沒有燈火通明的小村子裏才能看到這樣的夜空吧。
看著看著,那些星星一閃一閃的就變成了許多的蠟燭,就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聖誕節的蠟燭那麼亮,那麼美。
至少我比她要幸福一些吧,起碼我沒有大冬天的穿著拖鞋流落到大街上去賣火柴,我還有這麼一間屋子可以遮風擋雨,可以悠閑的坐在這裏看著天上這麼美的星星去回憶那麼憂傷的童話。
麥秸看著窗外發著呆,昏黃的台燈打在臉上,把皮膚染成了古銅色,仿佛一尊雕像,暈出一片溫暖慵懶的光圈。
一陣風把窗戶吹的更大,3月21日春分日,一個聽上去很溫暖的日子,天氣卻還是這麼的寒冷。
麥秸趕忙起身關了窗戶。
3
“媽,你一定要讓小秸回到她那個家麼?”
“她不回去難道要讓咱們家養她一輩子啊?”
“可是你忘了小姨當時送她來的時候她多可憐。”
“她可憐?那是她媽造的孽!她有本事生怎麼沒本事自己養啊?!”
“媽……”
“媽什麼媽!你媽連你都快養不起了,憑什麼讓那個丫頭在咱家白吃白喝的!”
“小姨不是都給過你小秸的生活費了麼!”
“你個沒出息的混賬東西!你懂什麼?”
哐哴!不鏽鋼的杯子摔在地上發出一長串的金屬的聲音,尖銳刺耳,每一聲都充滿疼痛的力量,深深的刺穿著心裏的某個部位,看不見,摸不著,卻留下揮抹不去的餘音,深深淺淺的灌進耳朵裏,然後是可怕的寧靜。
風從窗沿的縫隙裏穿過,發出細小的聲音被放大,放大,再放大……風和那些聲音一起灌進身體裏,既寒冷又疼痛。
4
螢火蟲的夢想是點亮一盞燈,永遠的守護著這片寧靜淒美夜色。
那麼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麥秸緊握著筆的手指在紙上反反複複的畫著:free、happy、happiness……
由於太過用力,草稿紙被劃破了好幾層,黑色的墨水順著裂痕的邊緣暈成一片,仿佛一道被撕開的傷口,血跡斑斑。
那樣美好的單詞,那麼美麗的夢想,卻閃爍著那麼優雅傷人的光芒。每一個字母都仿佛一片漆黑的沒有星星的天空。
眼淚在眼睛裏沉澱出一片憂傷的湖麵,逆著台燈,眼前是沒有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