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尚未睜開,鼻間充斥的酒味讓原本昏沉的腦袋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姐姐我真的喝高了。”唐果心裏這麼嘀咕了一句。
她似乎小睡了一會兒。喧囂的人聲傳來,吵得她太陽穴一陣陣疼痛。怎麼?她還在酒樓裏,還趴在桌子上?要不,繼續再睡會兒,等席散人走再起來?
就在她打定主意做縮頭烏龜的時候,有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姑娘,您醒醒!”
討厭,幹擾人家的烏龜計劃!不理,繼續裝睡!
“姑娘,起來了,菜都涼了。”
菜涼了關我什麼事,姐姐我不餓!
聲音小了下去,嘀咕道:“這女的不會是想吃霸王餐吧……”
什麼?!不對!什麼霸王餐?明明他已經付過賬了啊!正狐疑間,那聲音又高了起來——“起來結賬了!”
這下子嚴重刺激了她的敏感神經,她再也顧不得裝睡,拍案而起,怒吼道:“又不是我請客!不會找他啊!”手指唰的一下,指向旁邊的位子,可那個位子居然空蕩蕩的!
一聲驚天動地的悲憤號叫響徹整個酒樓:“啊!混蛋,他竟然走了!”
唐果盯著桌子上摞了幾層的青花瓷盤裏盛的那些或清蒸或紅燒的大魚大肉,一拍腦袋,高聲道:“這些菜不是我要的!”
旁邊的小子徹底怒了:“不是你要的是誰要的啊!”
唐果眼睛一眯,猛地抬頭,銳利的眼刀向對方射過去:“我哪裏知道是誰要的!沒想到你們這種名滿天下的酒樓也搞欺詐!嗯……”在看清楚那小子的模樣後,唐果的眼神直了!
眼前的這個小子,身材瘦小,其貌不揚,重點是……他居然穿了一身古怪的衣服,戴了頂奇怪的帽子,肩膀上搭了一條白色毛巾。這造型怎麼不像自家附近酒樓的小二啊?!隻是這身裝束看上去,跟另一家酒樓的小二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她拍了拍酒意殘存的腦袋,揉了揉眼睛,睜眼再看,眼前還是這小子。
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小二?”
“幹嗎!”那小子粗暴地回應。
這……根本就不是她家附近的酒樓啊!怎麼一頓酒醒來連地方都不對了?!
唐果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齜牙咧嘴,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她猛地倒退了一步,踉蹌了一下,嘭的一聲碰倒了身後的椅子。唐果撫著胸口大喘氣道:“開什麼玩笑?!我這是在哪兒?”
“誰跟你開玩笑?你到底有沒有銀子?莫非你真的想吃霸王餐?我們杏花樓可不是好欺負的!”
“銀、銀子……”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在腰間摸到一包硬硬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個精美的錦緞荷包。她嘩的一聲把荷包裏的東西倒在桌上,幾塊碎銀滾了出來。
店小二立刻眉開眼笑,方才氣勢洶洶趾高氣揚的態度立馬沒了,一下子變得恭敬起來。他點頭哈腰地道:“喲,誤會,誤會了!姑娘您慢用!茶水涼了,我去給您添壺熱茶……”小二一邊賠著笑,一邊麻利地出門,順手將包間的門帶上。隻留下唐果仍舉著荷包,盯著桌上的碎銀發呆。
良久,唐果抬起頭,目光緩緩地掃過身處的包間:木製的四方餐桌,牆上掛著字畫,暗紅的木製窗欞。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一身鵝黃色女子裙裝,層層疊疊的,很好看。
可是,她明明記得,在醉酒前,她是跟那個腳踩兩隻船的臭男人在一塊兒的,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被賣了?
腦海裏這三個字麻利地跳了出來,唐果瞬間覺得天旋地轉。
她唐果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啊,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情?!不但被負心漢甩了,居然還被賣到了異鄉!等等!好像除了醉酒的事情,她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難道她不但被賣了,還被打得失憶了?可是為何她還記得那個負心漢的樣貌呢?當然了,記得負心漢也是好的,至少以後看到了能繞路走。但是現在這狀況完全不對啊,她孤身一個人要怎麼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啊!
但是現在想再多也無濟於事,不如隨遇而安好了。
唐果念了數遍,眼一睜,邁著堅定的腳步走到窗前,雙目炯炯地往外一看,頓時一聲驚呼,忍不住一拳砸在了窗台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她看到了什麼?!
青石街道的一角,一名額上綁著白布條的少年雙膝跪地。他身前橫躺著一個人,臉上蓋了張黃紙,看上去是個死人,一群看熱鬧的老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的眼睛頓時一亮。這場麵眼熟啊!可不就是話本裏賣身葬父的經典畫麵嗎?!可是一般出演這片段的不都是哭得梨花帶雨、嬌弱可憐的女子嗎?這個少年怎麼也來這一出?她不會看錯了吧?!激動之餘,她也沒忘記抓起桌上的碎銀放進荷包,豪氣地一腳踹開包間的門,沿著木樓梯噔噔噔地跑下二樓,直奔大門而去。
砰的一聲悶響,唐果撞在了一個厚實綿軟的物體上,被結結實實地彈得倒退了數步。定睛一看,方才還空蕩蕩的門口不知何時堵上了一名肥壯的女人,正居高臨下地瞪著她,眼睛射出一道寒光。明明剛才門口還一片通暢沒半個人影,這女人是用什麼身法瞬間移動過來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
唐果穩住了身形,警惕地看著胖女人,進入戒備狀態,卻見胖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位姑娘,請結了賬再走。”
旁邊,店小二鄙視的眼神飄過來:我的懷疑果然是對的,這女的就是想吃霸王餐……
唐果頓悟,原來這是酒樓的老板娘!
她尷尬地打著哈哈,磨蹭著到櫃台結賬。老板娘劈裏啪啦地撥了一陣算盤:“一兩二錢,算你一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