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宇晟顧不上安頓他們母子,進家門後就把保姆叫過來,吩咐了幾句,然後就匆匆忙忙趕回公司去了。好在專管做飯的秦阿姨起先就被聶東遠差遣,天天往醫院送飯,早就跟孫平混得熟了,知道這孩子的脾氣性格,先帶著他去洗手,然後切水果給他吃,又抱他去後院水池邊喂錦鯉,一會兒工夫就哄得孫平很高興。另一個保姆李阿姨,則幫著談靜在樓上給孫平收拾房間,聶宇晟心細,剛才在商場裏,專門給孫平買了床小小的鴨絨被和被套。李阿姨說:“這個要洗洗才好給孩子用的啊,雖然是嶄新的,可是拆開來不洗,也怕不幹淨的。小晟是男人,雖然周到,就是想不到這些。”她把小被套拿去洗了,說烘幹了晚上就可以用。這房間的窗子正對著後院,聽著孩子跟秦阿姨在樹下咕咕噥噥地說話,不知道遇見什麼好玩的事,孫平格格地笑起來,聲音清脆,花木掩映,也能想像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李阿姨止不住感歎:“家裏多個孩子,才真是像個家了。從前聶先生獨個兒進進出出,小晟也很少回來,真是冷冷清清。”
談靜這才問:“聶先生……怎麼樣了?”
李阿姨早就把她當成未來的女主人看待,倒不敢在她麵前亂說話,說:“報紙上說得可厲害了,不過小晟倒沒說過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就聽說聶先生住院了,病得挺厲害的樣子。”
談靜也不欲多問,事到如今,她已經覺得完全背棄了自己的初衷。可是平平是無辜的,每當看到孩子的眼睛,她都覺得內疚。一直以來,平平跟著她受過太多苦了,她能給孩子的太少太少了,而聶宇晟——到底是她欠他,還是他欠她……她已經沒辦法去想了。
聶宇晟回到公司後,並沒有跟樸玉成提股權抵押的事,隻是告訴他,自己去了慶生集團,對方答應考慮借款。倒是樸玉成主動問起:“這不是個小數目,慶生希望我們用什麼抵押?”
聶宇晟索性將話挑開:“慶生隻答應考慮,所以我當時答應他們,以股權抵押。”
樸玉成有短暫的沉默,過了片刻才說:“聶先生,您應該事先跟我們商量。”
聶宇晟忍了忍,倒也能牽動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那麼管理層是什麼意見呢?”
樸玉成打了個太極:“現在慶生還沒有答應,隻是說考慮,等他們決定再說吧。”
等樸玉成從辦公室出去,聶宇晟就忍不住把盛方庭叫進來,對著他大倒苦水:“竟然被你猜中了……我爸當年以高薪期權把他從國企挖過來,敬他是人才,讓他當總經理,那麼信任他,現在他竟然落井下石!”
盛方庭淡淡地糾正他:“這不叫落井下石,這叫明哲保身。”
“忘恩負義!”聶宇晟氣得又用了另一個詞,“我爸還沒死呢,隻不過躺在醫院裏,他們就想把東遠給賣了!”
“這不叫賣東遠,隻是在保存實力和公司利益之間,他們打算選擇保存實力。”
“你為什麼替別人說話?”
“小聶先生,聶先生如果處在你這個位置上,才不會對任何人抱有幻想。他從來都是靠自己,因為他知道隻有自己才能靠得住。管理層職業經理人,都是給創業者幫助,減輕他的工作壓力,而不是能夠取代創業者本人。再說句實話,要是我處在樸總那個位置上,我也會選擇保存實力。現在董事長被控內幕交易,案子一年半載也不見得能審完,即使能審完,董事長現在又昏迷不醒,哪怕案子就此完結,局麵也已經徹底失控。沒錯董事長還有兒子,可是這個兒子是個外行,手裏還什麼都沒有——你父親的股權全部被凍結,你不能拿來交易,也不能轉讓,沒辦法套現。你是能投票,可是你能投票幹什麼?你要救東遠,你上哪兒籌集貨款?誰肯給你貸款?誰肯借給你錢?”
聶宇晟被他這種譏諷的語氣給震了一震,但他馬上明白盛方庭說的是實話。過了好半晌,聶宇晟才說:“主業是掙錢的。”
“不錯,主業是掙錢的,東遠食品飲料有限公司還是一隻金母雞,誰都想染指。你看著吧,慶生集團八成會答應借給你三億元周轉,但他們的條件,多半是增持。”
“增持?”
“對,你不是說過慶生集團有13%的股權麼?你父親25%,管理層4%,其他股東10%,如果慶生集團要求增持到20%呢?甚至,他們要求增持到25%呢?他們流動資金充裕,完全有這種可能性,到時候你怎麼辦?你打算反收購嗎?”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懷璧其罪啊,大少爺。”盛方庭又瞄了他一眼,“你剛剛也說過了,主業是掙錢的,東遠食品飲料有限公司,這麼多年來在純淨水和奶茶兩樣上,都是市場占有率第一。更別提王牌產品保健飲料,僅僅品牌含金量就是多少?慶生集團垂涎多少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