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宇晟也能看出供應商的擔憂,所以在傾聽完他們的訴說後,他沒有多說別的話,隻是說:“請各位放心,東遠從來沒有拖欠過供應商的貨款。我爸爸常常說,做生意最重要是講究信譽,現在他雖然人不在這裏,東遠的宗旨和態度卻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我們會按時付款,我以我父親的名譽擔保。”
他說話的語氣真誠,目光認真,尤其說到最後一句,任誰也聽出了他話裏的動情。供應商的人走了,樸玉成問他:“這隻有幾天時間了,您打算用什麼來付款?”
聶宇晟歎了口氣,說:“我是被逼上梁山的,但願今晚或明天我爸能保外就醫出來,我好問問他,看他是不是早有辦法。”
樸玉成沒做聲,其實聶宇晟也知道,若是聶東遠有辦法應對資金缺口,又何必虛構收購項目,從股市裏弄錢。水深火熱的時候聶宇晟電話響了,他一看是醫院,於是馬上接了。
打電話來的是小閔,他告訴聶宇晟另一個壞消息:“昨天做CM手術的那個病人,突然出現心跳驟停,上午的時候心髒複蘇成功,心胸外科會診,認為是植入的心髒修補材料出現排斥反應,緊急手術取出心髒修補材料。下午的時候病人情況惡化,出現心衰。方主任堅持搶救了一個多小時,仍舊沒有複蘇成功。剛才已經宣布,搶救無效死亡。”
聶宇晟掛上電話之後,樸玉成見他臉色蒼白,於是關切地問:“怎麼了?”
“醫院一個病人……搶救無效……”
樸玉成聽說是這事,倒沒太放心上,安慰了聶宇晟幾句,心想他在醫院工作,應該是看慣了這種事的,為什麼一個病人死了,卻神色這樣凝重。
聶宇晟恨不能有分身術,立刻衝回醫院去。死了病人是大事,尤其是這樣的手術病人,CM項目當時是他提議引進的,這又是第一台手術。於情於理於法,他都有責任。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更不能走開。他召集了全國各大區的銷售主管們開會,希望能夠盡快回流一些資金。缺口雖大,明知道這兩天就算拚命也不行,但能補上一些,就盡量補上一些。
他能做的,隻是在會議開始之前,抽空給方主任打了個電話。
方主任一聽是他的聲音,立刻對他說:“你忙你的,醫院這邊有我。”
“可是……”
“可是什麼?”方主任說,“我是科室主任,出了事也是我處理,你回來能幹什麼?一點忙都幫不上,說不定還添亂。”
方主任沒等他再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聶宇晟知道這時候方主任很忙,善後是一件千頭萬緒的事情,主任說的都有道理,他第一次覺得身不由己。韓秘書已經來找他:“聶先生,幾個大區的銷售總監都到了。”
銷售總監們是另一派風格,他們更油滑更江湖氣,聽完聶宇晟的講話,個個都拍胸表態,一定盡量在這幾天想辦法,催回款。
聶宇晟明知是杯水車薪,在散會之後,他獨自一個人趴在會議室的桌子上,一動也不動。到最後才猛然用頭撞了一下桌子,撞得腦門生疼生疼的,他才起身去洗手間。
洗手間裏有熱水,他卻打開冷水好好洗了個臉,對著鏡子裏滿頭滿臉都是水珠的自己,他說:“聶宇晟,不管怎麼樣,你不能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