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丶帝君蕭璧(2 / 2)

“我和妹妹選擇你。”

聽了她的回答,他滿意的笑了。自那以後,她就成了他手中一把鋒利的長劍,他指向何處,她就要掃平何方。

他也確實做到了他所承諾的一切,給予她們最好的一切,卻也是從那以後她每日每夜都要獨自在黑暗中忍受弑親的煎熬。

他讓她們活了下來,卻又將她們分離。

她在九州上奔走殺伐不停,而千鳳卻是被關在了隻有大司命居住的棲梧宮中,就算是同在扶桑神樹上,她也隻能仰望那深入雲端不見蹤影的宮殿,以此來慰藉自己的心。

“可這根本就不自由!你根本就是個騙子!”過往的種種在千凰的心間一閃而過,她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暴怒下五指如利爪般探出,直取他的咽喉處。

“若是這都不自由,那身為傀儡的你們就會自由嗎?”他頭都沒有抬,隻專注著自己手中的箜篌,“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連千鳳都比你明白呢。”

“不過就你這性子,怕是明白了也不肯麵對吧,畢竟是孤讓你做了選擇。”他的聲音透過幽怨清冷的琴音,便越發的淡了,“你們越是強橫,肩負的就會越多,得到和失去自然相輔相成的,所謂的自由,從你們出生在皇家宗室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更何況千鳳她是天選的凰女,不成為南國的帝君她隻有死路一條呢,孤自少讓你們可以自己做決定,免去了讓你們成為王權傀儡。”

她的五指在接近他咽喉的地方,止住了去勢停了下來。

“你不肯答應傾城的求婚,是因為你不能離開帝都嗎?”他忽然抬起頭來,完全不在意她做了什麼,盯著她麵具後盛滿怒意的眸子,“你怕千鳳出事,怕她無法在這個勾心鬥角,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立足是嗎?”

“更何況,傾城是不會來帝都的,他在晉州是不會來帝都的。”撥弦的手指忽的一頓,將幾根琴弦捏在了掌中,眼神有微微的變動。

“是孤有負你們所有人呢。”他低低的笑出了聲,繼而撥動著懷中的箜篌,還是那一首《思還》。

二十年前,他還是天選凰子的時候,是他的胞弟,當代的青王率兵殺入了帝都朝陽城,他借兵登上了帝位,可是他的這個弟弟原本是來接他回晉州的,為此他還殺死了同父異母的兄弟和那個逼死母親的所謂青王正妃,以決裂之勢率兵到了帝都隻是為了接他回晉州。

然而他並沒有如他所願,而是義無反顧的攀上了這南國的權利巔峰,也是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回過晉州,登上了青王之位的蕭傾城也再也沒有踏進過朝陽城半步,唯一一次見到他,還是在三年前,他來帝都進獻的時候。

進獻不過是個借口,他是來見千凰的,亦是他以千凰重傷為由騙他來的。

十年前,他允諾千凰,誘她弑親,而今這個由他親自教導出來的少女,時時刻刻都活在弑親的痛苦中,在血與火的殘酷淬煉之下,她多疑敏感,孤僻冷清,關閉了心扉,變得毫無安全感可言,幾乎不再信任任何人。

就連她自己的親妹妹,她都刻意的疏離了。

還有千鳳,那個跟大司命在棲梧宮居住了十年的少女,是那樣的纖細柔弱,卻還要戴著沉重的帝冠,坐在君王的寶座上,那本應該無憂無慮的柔弱少女,如今卻深陷在權利鬥爭的旋窩中,再也不能抽身離開了。

就連居住在棲梧宮中的大司命,他都是有負於她的啊,已經十年沒有再見過了呢。上一次相見的時候,還是他將千鳳送去的時候,可是他們中間還隔著棲梧宮白玉堆砌的宮門呢。

如今他就要死了啊,難道這些他想念的人,都不願意來見他最後一麵嗎?

“千凰,我就要死了呢,你說我要是死了,傾城和緋雪會不會為我流淚?”

千凰看著他,沒有說話,收回了探出的手,轉身拂袖離去,隻留下一個清冷決絕的背影。

她沒有說話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的心裏是恨著他的,但是這十年中,無論她做出多麼過分的事情,他都沒有責怪過她,也隻有麵對著他她的情緒才會徹底的失控,她想,不管別人如何,他死的時候,她終歸是不會哭的。

看著千凰離去的背影,《思還》的曲調越發的幽怨,如泣如訴的琴聲中,是他悲鳴的內心,作為一個帝王,他早就忘記了眼淚是什麼滋味,隻有將一腔悲鳴寄托在琴聲中。

這一生,他負了很多人,在這悲鳴的琴聲中,他喃喃自語,“你們難道不來見孤最後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