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飛來橫債(1 / 2)

在我二歲那年,爺爺經手的樓房倒塌致使其欠下一萬六千多元的債務,一時間債主們紛紛上門催債,爺爺無計可施便急中生智道:“我沒錢啊,但我兒子有錢。”於是債主們秉持著“父債子還”的原則轉攻向父親家,氣勢洶洶地講述了來龍去脈,人口一聲“還錢”。雙親們聽到這麼一個恐怖的故事,都咋舌了。

有位債主倒挺善良,緩和了緊張的氣氛,道:“那你們說怎麼辦,什麼時候還啊?”在旁邊的兩位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大家別急啊,錢我們一定會還,但這麼多錢要慢慢還啊,一下子哪有啊?”母親哀求道。

債主們麵麵相覷,覺得再三相逼也不人道,於是就命令父母寫下欠條並注明五年之內還清本金與利息。其中一個自作聰明,一個勁地慫恿另一個思維簡單的債主,道:“不行,我們要拿一個東西作抵押,萬一你們沒了,我們找誰要啊?”

聽者機械地點著頭。

“不會的,我們一定會還的。”母親又竭力勸阻道。

那位自作聰明的家夥已經大步流星地來到沙發前,對另外兩位喊道:“過來搬啊,作抵押就用這個。”父親消極阻擋,回天乏術,眼睜睜看著全家最值錢的東西被幾位不速之客迅速地搬走了,真懷疑他們是否對這套昂貴的沙發覬覦良久。

所幸的是,通過詢問實際損失與所簽數目是相符的。

在今後的日子裏,父母們更是埋頭苦幹,早出晚歸,粗茶淡飯就解決問題了。父母們早上四五點便起來賣油條,白天幹農活,晚上接著賣油條。日複一日,久而久之,雖說父母們任勞任怨、披星戴月的勞作,但離欠債數目還是遙不可及的。

1992年,除夕之夜。

父母對著桌上的稀飯與鹹菜一籌莫展。農村的除夕是祥和的,漆黑的夜裏煙火源源升騰,爆發出悅耳的聲音與迷人的色彩。屋內燈光黯淡,父母們沉默不語,各有所思。父親慢扭過頭,看了看已經不在的沙發,又憐惜地望了望母親,幾次欲言又止,不禁喟然長歎。母親早也心力交瘁,整天沒日沒夜的加倍付出,為的卻是那飛來橫債。

“先吃飯吧。”母親說道。

“梅啊,嫁給我真是苦了你啦。”父親突然激動起來。

“嗬嗬。”母親苦笑幾下,安慰道:“嫁給你就是一家人了,又不是你的錯,再好好苦苦,會好起來的咱們。”

在這個舉國歡慶的夜晚,我們一家卻以最平凡而又最簡單的方式度過。

而在兩個月後父親得到了一封爺爺從上海寄來的信。

信上是這樣寫的:

文貴啊,爸爸對不起你跟梅啊,讓你們受苦啊,現在日子還好吧,人家又來要錢了嗎?爸爸真沒有辦法啊,一個人要還這麼多錢真的很難,隻能委屈你跟梅啦,望你們能體諒下我啊,爸爸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指望你還指望誰啊,你媽整天什麼事都不幹像個菩薩樣的,現在和你媽已經在上海了,也是聽人說上海錢好苦才到這邊的,現在不錯,通過一個好人的介紹,我現在一個敬老院裏頭做飯,一個月300塊,我運氣也好,住的地方也找到了,是人家的一個地下室,要我替他們看貨,每個月人家還給50塊給我,情況還是很順心的,我寫封信給你們,是想讓你們知道我現在的情況,你們不用掛心,上海看來是個能苦錢的地方,可以的話到上海來看看吧,這樣就可以不用在田裏苦得要命,而且也沒多少錢,再次向你們說聲對不起,要是你們到上海來,就住我地下室吧,那兒老大的。

——爸爸

1993年4月18日

除了從頭到尾的逗號和偶有的錯別字,文章還算通暢,可見爺爺這個副村委書記不是蓋的。父親在腦海裏將這些文字轉化為爺爺可憐兮兮的語氣,從字裏行間感受到了爺爺的無奈與愧疚。父親捧著這封沉重的信愣了一段時間,熱淚盈眶,鼻子直泛酸。

這封信的效力是深遠的,為今後家境的脫胎換骨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而後的兩個月裏,除了一成不變的勞作,討論爺爺信的內容也被安排上了議程。

終於在7月份的一天,父親作出了一個很有魄力的決定,舉家遷往上海謀生。臨走前把大部分地都租給了一些村友,又向三位債老大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並表示去上海旨在早日還錢予他們,三位債主看上去都像是在斟酌,就差一人長一大把胡須好捋起來像位智者。最終,債主們網開一麵,像首長批準任務般點了點頭。想到老巢不能常年無人打理,隻得再請外公外婆過來照料一段時間,父母們留了些錢與一塊不大的地給他們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