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逆光張望,因為她說那個方向有溫暖。
在一群嬉鬧的孩子圈外,總是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會被有意無意地孤立,在幾米遠的默認範圍內看著他們打打鬧鬧,那時候的她終於明白她跟別人不一樣·····她的父親強奸了她的母親才有的她。
那時候她五歲。她的父親是強奸犯,她的母親因為未婚懷孕而遭到村裏人的唾棄所以被迫嫁給了她的父親,她對於母親來說就是父親一切罪行的見證。然後她終於理解為什麼她的母親曾經會掐住她的脖子罵她野種,說她毀了她的人生。對比那些感謝生父生母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寄予生命的孩子們來說,她不知道該怎麼審視自己;因為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的歡迎。
“媽的,你這個賤貨,這麼沒能耐,給老子生了個吃裏扒外的,以後得讓老子累死累活養你們兩個敗家娘們!”這是她聽說的,或許應該說是從外人罵罵咧咧的言語中聽說的,她的出生。所以,自懂事以來,五歲的她就很乖巧,乖巧的不像個五歲的孩子。雖然如此,在那個支離破碎的家裏,她還是被厭棄,父親厭棄她不是個男孩,母親厭棄她是肮髒的罪證····她幹瘦得像個缺愛的孩子。父親是個酒鬼,喝醉了會對她拳打腳踢。一次她被摔到老遠的玻璃碎渣上割到了手腕,流了好多血,然後在村裏人的嘖舌下,她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寧。
她們家很窮,窮得一無所有,僅靠貧困補助的政策補貼和祖上在一座大院裏留下的兩間老屋過日子。父親本就好吃懶惰,母親逃過幾次被抓回來毒打後也是每個正經的苟活。那就是她們的家,在靠近一座大城市的村子裏,一座大院子裏的老屋······
陽光那樣溫暖地包裹著這個村子,她卻渾身刺痛,蜷縮在牆角,在偶爾起風的時候緊一緊環抱的雙臂,瑟瑟發抖,雜亂的頭發擋住了整張臉,隻能在明亮的日光裏透著稀疏的中縫看見她微微翹起的鼻子上還糊著血跡,手背,手腕上也斑斑駁駁地印著或深或淺的淤青,顏色暗沉,鮮紅不一,新傷舊疤,延著幹瘦的手脛伸進她的衣袖,仿佛爬滿了全身···陽光一點一點落在她身上,她也渾身刺痛地疼,像曬幹了的幹裂的傷口正在溢出新鮮的血來······
“王小樹,你個王八羔的野蹄子,竟給我跑到這裏來了,還不給我滾回去幹活!”一個麵容邋遢的男人揪起她的頭發,一張稚嫩還帶著淚痕的小臉被迫仰起在陽光下,她本能地眯起紅腫的雙眼,看著刺眼的光束裏明明滅滅地閃過五顏六色的光圈,她覺得很美,可是她卻好想哭·····順著男人往上提的力道,她扶著牆站起身,衣袖,褲袖也順著纖細的胳膊,小腿,慣性地往下滑去,蓋住發紫的傷痕。“媽的!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整天哭哭啼啼的喪門星,一大早就這麼張晦臉,你死了爹還是死了媽啊!”他拽著她的頭發往前推了一把,她一個趔趄,不敢摔道,因為她知道摔倒沒人會拉她起來,摔倒可能會因為一副窩囊相激怒男人,招來更多的毒打,所以她硬生生地站住了,然後麻利地往家走·····
七歲的王小樹再也不敢提上學。
“王小樹,給我去買兩瓶酒!”
“哎!”王小樹看著男人心情不錯,警惕的身體微微鬆了一下,飛快地抓起男人麵前的零錢跑出門去。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哼著小曲,神情愉快地數著·····“媽的,還真是賺到了,沒想到死老頭留下的祖屋還能賣這麼多錢!”他笑眯眯地甩了甩手裏的鈔票,對眼睛正盯著他手裏的錢發直的女人說,“快,去對麵收拾一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給我搬過來,那屋要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