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
“師叔。”
“師叔回來了!”
自傲岸山一路上來,人人都恭敬叫他師叔。他臉上掛著與往常一樣的笑容,逐一應答。
隻有一人知道,此刻他正心如刀絞。而那個人,跟在他身後,毫不在乎地迎上每一個經過身邊的人投來的異樣目光。
“她居然回得來。”有人議論。
連送真想大笑三聲。如果不是最最敬愛的師父在此,她才不願回來。
玄宗門對她這樣毫無野心的人來說好比牢籠。她曾對師父如此抱怨。結果師父偏頭沉思一會兒對她道:“你未出現之前,玄宗門可是為師的安樂所。”
她未出現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得失有多麼重要。愛染著,別離苦,他一一承受。本已要升仙的人,硬生生被她牽纏了雙足,拉回人間。
不,是拉向煉獄。
朗風院的風總好似跟別處不一樣的。連送推開門,深吸了一口氣。
今日朗為她撥了撥吹亂的頭發,問:“膝蓋還疼嗎?”
她先去關了院門,繼而答道:“不疼了,師父別擔心。就算要擔心,也要等到月圓之夜再說。”
今日朗望著緊閉的院門,眼中一痛。
“你去歇著。我去見你袁師伯。”他衣服都不及換。
“誒,師父。”她叫住他,“我也應去拜見一下,不然太不合禮數。”
“你不用去。”
“可是……”
“送兒,你可知,為一人牽腸掛肚已很難受,你莫再讓我擔憂。”
從來隨喜自在的師父,臉上居然有了痛苦的神色。連送不解問:“師父總是為我擔憂嗎?”
今日朗緩了緩心緒,道:“你生性太過達觀開朗,常常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這也沒什麼不好,我自然希望你天天過的快活,而你的來日憂,便由師父為你憂。”
他說這番話,本意是希望她對自身多注意些,看顧好自己一些。卻沒想到,會引來那樣的後果。
原來情深不壽,當真是一句讖。
他走出院子之前,她笑著堅定地對他說:“師父,我不會死的。”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說著寧願死也不願漠漠然活著的連送了。
死多容易,她解脫了,留師父一個人傷心。想想那時的自己,多麼自私。
關門的刹那,他望著院中她的笑臉,有一瞬間的念頭閃過他腦中:如果這個笑臉自他生命中消失,他會如何?
無法想象。
來到袁滄州院中,等了許久才等到他從岐黃藥林挪步回來。數日之間,袁滄州仿若蒼老二十歲,不到五十的人,走路要用拐杖。果然如他自己所說,他時日已無多。
今日朗素來清楚這位大師兄的為人,他公正嚴明理智清醒,過多虛假安慰的話不必說。他直截了當地問:“師兄可有交代我的事?”
袁滄州緩緩道:“我知你這麼快來見我,必定有刻不容緩之事,你先說。”
“好,我有一事相求。”今日朗毫不推讓。
“相求?”袁滄州抬起眼,“你從不求人。”
今日朗自知大意失言。但此時顧不了那麼多,他道:“幾年前,師父親自焚毀迷仙蠱蠱種,但近段時間,不斷有人中迷仙蠱,江湖中人心惶惶。大師兄是除了師父以外,最為精通醫術之人。不知大師兄這裏,可有研製出解藥?”
“你要解藥,為了救誰?”
“我的弟子,連送。”
聽到“連送”二字,袁滄州的頭困難地點了點:“究竟還是她。”
“她……咳咳。”心太急,血翻湧,傷處受了刺激,今日朗咳嗽兩聲。
袁滄州聽了道:“你的傷不輕。”
“無妨。”今日朗止了咳嗽,“迷仙的蠱毒太過毒辣。那孩子之前已經受過一次苦,我不希望她再遭此劫難。我這個做師父的實在對不住她。若師兄有解藥,或者師兄知道配解藥的方子,請一定相告。”
“你為她是否付出太多?”袁滄州沙啞的聲音中夾雜著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