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王妃來了。”新來的小宮女屏兒近來傳話，或許是年紀小，屏兒總是一副很怕的樣子，說話很小聲，海珠看她第一眼就留下了，她覺得屏兒身上有自己原來的影子，總是一副隱忍和害怕的樣子。海珠忙放下手裏的帕子，起身來迎。
“海珠妹妹起來吧。”
海珠蒙在了那裏，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緩緩抬起頭來，隻看到探春一席白色菊花襦裙，並未施粉黛的探春卻有說不出的美。“姑娘?”屏兒在一旁悄悄喚她，海珠這才醒過來一般，“哦，多謝王妃。”這才忙起身立在一側，探春看著喏喏有些失神的海珠，並未說話，徑直入了配殿。
室內盈香，或許是人少的緣故，有些清冷，探春讓湖珠給自己披上披風，“配殿有些清冷，深秋了，雖未到供奉炭爐的時節，你也該多穿些。”念著當初海珠侍奉的情分，探春看著這個熟悉的麵龐，總不願底下人仗勢虐待了她。
“多謝王妃，奴婢…奴婢對不起王妃。”海珠竟應聲跪了下來，埋首在跟前。
“起來吧。”探春聲音裏都是冷漠，扭頭不願看，她隻覺得以往是自己小看了這個丫頭，沒想到她的野心和膽量竟如此之大，說到底還是她主動勾引的雲洲。“你們都先下去。”探春屏退了殿裏的宮人，一時隻剩了她和海珠兩人，海珠還是跪在那裏。
“到底為什麼？”探春問道。
海珠抬眼，眸子裏竟有一種未曾見過的堅決：“不為什麼，奴婢愛著殿下，比王妃還要愛。”
“愛？”探春冷笑一聲，這才細細地看了看眼前的海珠，她早已不複當初的清淡模樣，梅花妝，一席粉色芙蓉花宮裝，配上了極好看的飛雲髻上裝飾著翠玉釵，這是女為悅己者容嗎？探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道：“妹妹好自為之吧，我給你帶了些物件，算是見麵禮。”說罷便急匆匆地起身離開，她甚至都沒有聽到海珠的那聲謝恩。
湖珠匆匆扶著探春，“王妃，您還好吧？”
“沒事，回宮吧。”探春冷冷道。
回到含煙殿裏，探春隻覺得周身無力，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突然想嘲笑自己，不是決心為了孩子放下了嗎，為何還是覺得自己在海珠麵前是個可憐可悲的棄婦，如此不堪的自己今後又該如何麵對歐陽璧婉呢？想想自己，如今可靠的支柱竟然隻有腹中的孩子，探春心頭便是一寒。可她總覺得，海珠一個小小的丫鬟，縱然是多年藏了對雲洲的非分之想，恐怕也絕非可以陰謀上位之人，是不是有人故意扶持海珠？這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隻是自己身單影孤，此事就算有人操縱，她又能如何查明呢？想著便一陣心煩意亂。
“春兒，在做什麼？”瀟雲洲突然回了宮，倒讓探春頗為意外。
“怎得今日回來的這樣早？”探春起身相迎。
“哦，事務不多，隻是平海君今日入宮，跟母親商議迎娶璧婉之事，定在下個月的十五。”
探春強擠出一絲笑容：“好，正好東配殿還空著，明日我便讓湖珠去準備。”
雲洲抱住探春道：“春兒，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探春木然沒有回應，隻道：“我今日去看了海珠。”
雲洲緩緩鬆開探春，探春望著雲洲，可他的眼神似乎在閃躲，“難為你了，春兒，終究是我對不住你。”雲洲纖長的玉手撫過探春的側臉，那熟悉的溫熱氣息還在，氤氳在四周，可探春卻想逃離：“不要說了，雲洲，已經如此，我隻能承受，為了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雲洲的手緩緩落下，“我會好好待你和孩子。”
一聲輕歎，輕輕落在探春心坎上。
“好。”
探春轉過身，打開窗，由著秋風夾帶著菊香入戶，烏發輕飄，帶有一絲清冷。
“莫要吹冷風，你先歇著，我去西配殿了。”雲洲悄然回身，帶著一絲失落。
湖珠走過來，輕輕地給探春披上白色的大氅，又回身閉上了一半窗，探春依舊呆望著不動。
“王妃實在不該對殿下太冷淡，如此您便是將殿下推給海珠啊。”湖珠歎道。
“是嗎，心若遠了，推不推還不都是一樣的，關上窗吧。”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雲洲還沒有回來。
“殿下方才吩咐洛真傳話，今夜留宿西配殿，王妃莫要再等了，早些就寢吧。”探春對著銅鏡，未等湖珠過來侍奉，她便卸下鬢間的玉釵，烏發如瀑瞬間垂落，她輕輕理了理，隻覺得銅鏡中的自己竟有些消瘦，孕中脂粉本就淡，此刻更顯麵色憔悴。湖珠悄然近來，帶入了一絲寒風，探春一時覺得周身都有寒意。
“有些冷，你去端一碗溫熱的東西來。”探春輕道。
湖珠看出了主子神色間的失落，也猜出了八分是因為西配殿那位今夜侍寢的緣故，想著必定心裏苦，於是道：“那便銀雪耳蜜甜湯吧，王妃覺得可好？”
探春隻輕輕道：“好。”
湖珠也並未多言，隻悄悄吩咐了阿彩去後廚。
今晚月色微霜，確實是比昨日又添了幾分寒意，阿彩出門便在廊下遇見了洛真。“洛大人。”阿彩微微頷首行禮道，走近了才察覺出一絲酒氣，阿彩微微蹙眉，卻不好意思說破此事。洛真神色有些恍惚，劍眉微動，卻不至醉酒失態，一席墨藍色的長衣隨風獵獵，似夾著酒氣趁著夜風飄散一般，“阿彩，這麼晚了，王妃還有吩咐？”聲音確有些嘶啞，洛真自己也嚇了一跳，忙清了清嗓子。
阿彩恭敬道：“王妃要飲甜湯，奴婢這要便去後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