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定海雙子難定心(1 / 1)

這日吳順回府時已然夕陽下山,晚風已起,涼意漸深,“爺,今日怎去了那麼久,晚膳可用過了?”隻見一中年女子緩緩從內室走出,一身深藍色織錦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烏黑的秀發綰成了如意髻,發間隻有一束白梅玉簪裝飾,盡管隱藏的很好,但是燭光下還是能隱約看見鬢角的幾絲銀發,這是吳順的夫人,文薔,出身書香門第,乃是茜香朝禮部尚書文中廷之女,極知書達理,又溫婉嫻熟,雖不是天人之貌,但鴨蛋臉麵,杏眼丹唇,峨眉淡掃,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精致。此時吳順立在正堂門外,雙眉緊縮,似乎有散不去的愁緒,見夫人來了,才醒過神來,“哦,夫人,今日去見了安海君,他相邀這個月十六去藏雲樓宴飲,到時候你帶著達兒和運兒一起。”“嗯,知道了,往年這個日子,安海君都會借故邀宴,今年也不例外,如今轉眼間竟十八年了,孩子們都漸漸長大了,卻不知這陳年的舊事到何時才有個了結…”文薔一時哽住,沒有再說下去,吳順看了一眼文薔,什麼都沒說,隻是拍了拍她的肩,剛要轉身回房,“對了,今日我還未用晚膳,可卻沒什麼胃口,隻隨便給我弄些粥來就罷了,這會子先叫運兒和達兒來我書房吧。”“你總是這樣,我這便讓後廚熱了粥再備幾個小菜拿來,辛苦這一日,膳食怎可馬虎。”文薔言語之間雖是嗔怪,但字字句句都讓吳順暖心不已,不禁摟住她,心想,權位名利,子孫富貴,追逐忙碌一生,可到頭來或許可觸可得的還是家中的那一口熱湯熱飯吧。

片刻,吳運和吳達便來到了正堂,“父親。”“哦,來了,坐吧。”吳順望著眼前的兩個兒子一時有些失神。大兒子是吳達,字達然,今年十八,或許是一向隻愛文事,尤其是書畫,性子沉靜內斂,一雙秀眼清澈含水,膚色如玉,天然帶著文弱,深黑色被羊脂玉的發簪束了一半,另一半垂在肩上,他身材挺秀高頎,配上青色的翠竹暗花袍,雖有一絲飄逸,但卻給人冰冷而難以親近的感覺。小兒子吳運,字芸衝,今年雖隻有十七,但卻極外向活潑,眉眼似小月彎鉤,薄唇如水渦柔和藏笑,金簪束起一頭烏發有種說不出的精神,配上一件紫色鑲金邊的袍子,倒似戲裏的小武生,極為可愛,這兩個兒子一動一靜,截然不同。“父親?”吳運又叫一聲,吳順這才反應過來,“哦,許是今日有些疲累了,叫你們來也沒什麼別的事,明日為父要去拜訪平海君府上,你們如今也大了,除去讀書做學問,也該多學學世俗經濟,人情世故之道,尤其是芸衝,你平日裏雖愛與璧城學武事,也該多問一些治軍謀事的策略道理,不可如此放浪形骸,達然是大哥,沉穩有餘,可行事難免過於拘謹,你兄弟二人該互學相長才好,明日下朝回來便隨我同……”未等吳順說完,隻見吳運道:“父親說的極是,兒子不才,平日雖不拘了些,可一向以父親和大哥為榜樣,母親也常勸我多拜訪璧城大哥,學學外麵的道理,孩兒也想著哪一日跟父親去大興見一見世麵呢!”小兒子的一番話倒讓吳順頗為高興,“好孩子,入朝路途漫漫,多則一月,且多變數,故而前些年不願你們同行;近年得大興天朝陛下俯允,我與你瀟伯伯和歐陽叔叔才得以輪番回朝述職,再過三個月,恰逢父回朝之期,如此,此次為父可考慮攜子通行。”吳運聽到這話,一時開心不已,“大哥,你可要同去?”隻見吳達淡淡的笑笑,“父親,兒見芸衝可得償所願也甚為開心,可知子莫若父,兒子向來不善往來交際之道,隻一味好文墨書畫之事,平生所願不過是做一恬淡之人而已,隻求父親與弟弟回來時可帶幾本古畫詩文,達然便如願了。”聽到這話,吳運雖有些失望,但兩兄弟向來親近,吳運道:“大哥放心,我想父親定不會勉強,為弟一定記得替大哥搜羅子畫詩文,隻是,大哥所喜,常常生僻的很,不妨列個單子出來,弟弟我也好對症下藥啊。”“如此甚好!”吳達也極為開心,“哈哈,也罷,你這個孩子也是安靜慣了的,不似芸衝,到時候有你在家陪伴你們母親,我才放心啊。好了,如此你們都早些回房休息去吧。”“是,父親。”見兩人離開的背影,吳順不禁感歎,“如何又歎氣?”聞聲,是文薔領著丫鬟們進來,“爺,快來用膳吧,你們先下去。”“是,夫人。”

“有勞夫人了,這會子還真有些餓了。”說罷,便走到桌前。

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恰似書房裏的定海君夫妻二人的盈盈暖話一般,縈繞不散。

夜深了,院子裏的枯朽的落葉在隨風起舞,所到之處劃出陣陣幹澀的音符,似乎是枯葉不甘歸於最後的沉寂,還在掙紮著盡力舞動和訴說,直到沉浸在水池裏才不得不淹沒於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