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天也不客氣,坐在了原本副主任劉大龍坐的位置上,房間裏沒有多餘的桌椅板凳,跟在黃一天身後的一群人隻好全都站在兩側,兩眼盯著談判現場,這才是拍板的主啊。
死者家屬派出的代表是一老一少兩個人,年紀大點的看上去五十多歲的樣子,年紀小點的二十多歲,此時的兩人看上去都有些嘴幹舌燥之餘,心情也有些煩躁不安的樣子,兩人手裏各自拿著一根煙,左一口右一口的不斷抽吸著。
黃一天伸手揮了揮飄到眼前的煙圈,跟對麵的兩位說,我是開發區管委會的黃一天,你們倆位,哪位是死者的家屬?
年輕點的回答說,我們都是。
黃一天問年輕點的那位,你們兩人誰能做主,我隻跟能當家作主的說話算話的家屬談話,這樣結果都能認可。
年輕人把煙一掐,用力的往木頭桌上一按說,看你像個領導的樣子,說出來的怎麼不是人話呢,我們要是說話不算話,能坐在這裏跟你們談到現在嗎,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在搞車輪戰術,一會兒這個來談,一會兒那個來談,幾個月下來就是不敢下定論,想要合夥對付我們是吧,我還告訴你們,你們這招不管用,隻要你們不答應我們提出的賠償條件,誰來談也沒用。
黃一天聽了這話,心裏已經意識到,剛剛江東海所說的,死者家屬點名要自己親自來談的話裏頭根本就全是幌子,因為價格的問題,他完全是擺不平此事了,所以才想個歪招把自己誑來。
黃一天現在沒時間考慮跟江東海的這點小伎倆,換上一種比較溫和的語氣對死者家屬說,小兄弟,你放心,你們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作為開發區的管理者也很痛心,公安機關也正在調查事情的真相,等到調查結果出來後,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絕對不會讓死者,死不瞑目。
但是,事情終歸要處理,不能一直拖著,現在你跟我說說看,你們想要什麼條件,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盡力而為。
坐在對麵的一老一少聽黃一天這麼一說,心裏一下子舒坦了不少,中國的農民是最容易被打動的,見領導說出這樣貼心的話來,兩人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也說的是實際,入土為大。
年紀稍大點的那位對黃一天說,黃書記,我們也知道,這事讓領導費心了,可是這人已經死了,家裏的日子還是繼續過下去,我們現在要五十萬的賠償款不過分,這是拿一條命換來的,是以後這個家裏的依靠啊。
剛才江東海副縣長跟我們說,最多隻能賠償我們二十萬萬,還說是依據什麼規定來的,黃書記,您是明眼人,您給我們評評理,這家裏遭了這麼大的難,家裏的頂梁柱沒了,現在要求肇事方賠償五十萬算是便宜他們了,按理說,他們應該一命抵一命才公平啊。
黃一天這才明白了,原來,這家人一直以為,隻要拿到了這五十萬,事情就算是私了了犯罪嫌疑人也就不會再受到任何懲罰。當然,老百姓不知道,即使他們不追求,司法機關對這些人也要追究。
黃一天原本心裏有些想要笑,卻又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絲悲涼的情緒,這就是自己管轄範圍內的老百姓的法律素質啊,在他們眼裏,法律原來是可以這樣視若無睹的。麵對著老人茫然而堅定的神情,黃一天最終拍板說:
“老人家,你聽我說,你們提出要五十萬的賠償,我也認為不過分,畢竟那是你們以後生活的資本,我在這裏可以代表開發區管委會給你一個答複,沒問題,你們說的價格我答應。但是,我們政府這方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和誠意,我希望,你們受害者家屬也要說話算數,答應我的條件,那就是拿到錢後,從此以後不能再以這件事為理由,向地方政府提出任何其他不合理的要求,更不允許上訪。聽說死者的骨灰你們還沒有下葬,死者為大,入土為大,趕緊下葬吧。”
對麵的一老一少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的現實,原本談了幾個月都沒談成的條件,這位黃書記一出麵,難道就這麼成了。兩人愣怔了一會,年紀大點的那位先反應過來說,黃書記,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話,人常說,口說無憑,你看,是不是你先把錢給我們,然後我們再談其他的事情。
黃一天理解老人內心對政府官員的不信任心裏,尤其是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老人家做事稍稍穩妥些也是正常的。黃一天對老人說,這樣吧,五十萬先付一半,等到你這邊其他的事情處理好化後,剩下的一半再付清,這樣的安排,你們應該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