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跑西跑了一整天,還真是有點累了。祝子蕭看著以真略顯疲憊的臉,體貼的讓出一個肩膀給她靠:“睡一會吧。”可以真卻並不願意睡覺,笑著說:“我要看看沿途的風景。”
看沿途的風景是一個理由,但更重要的是,不想睡著讓夢寐來困擾自己,因為每一次做夢都會發現,夢裏的人生比真實的人生更為激蕩。
可不管你如何堅持,誰也無法做到不睡覺。
“以真,以真。”有人又在輕輕呼喚她了。
以真想動動自己的手,可發覺自己的手沉重無比,仿佛一輛重型卡車一般沉沉壓著根本動彈不了。以真知道,她又來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常常來到以真的夢中,以真很熟悉她的聲音,清脆得如同一顆顆金豆子。她是個小孩子,四五歲的小女孩子,可在夢中以真就從來沒看清楚過她的臉。她在以真的心裏明明極陌生卻又仿佛極親切。
“你是誰?”以真想大聲地問,可喉嚨被鎖鎖住了,每一次都這樣。以真不由地惱怒起來。
熟悉的薑汁糖的氣味又開始飄過來了,開始淡淡的,若有若無的,但以真知道,它飄過來了,接著便開始變得濃烈起來,有時候甚至又香又辣。“親嬤嬤,親嬤嬤。你在哪?”以真在夢裏大聲的喊親嬤嬤,於是,那間小屋出現在夢的邊緣處,昏黃的燈光,照例。接著傳過來的是摔打糖團的拍打聲。
那個小孩子笑了:“親嬤嬤在為我們做糖了,我們一起玩捉迷藏好嗎?”很多小孩子的臉在黑暗中隱約浮動著,小嘴巴一開一合,好像紛紛在邀請著林以真,我們一起做迷藏吧!
不,不可以。
林以真心裏抗拒著。眼前浮現的是母親的臉,滄桑而憂鬱,她的聲音也同樣是滄桑而憂鬱的:“以真,不可以,不可以和別的孩子玩捉迷藏哦。”
在鄉村,捉迷藏是一個很普通的遊戲,也是一個很普遍的遊戲,很多孩子都玩過。比如,夏日的晚上,在那黝黑終日不見太陽的老房子裏,在兩堵高牆之間的曲折小路上,在高高的稻草垛裏,在牆角處,都會藏著小小的孩子,他們尖叫著,笑著,真得是很快樂。
以真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不可以玩捉迷藏,不僅不可以玩捉迷藏,而且有很多事情,比如和小夥伴一起到小河裏遊泳,比如一起爬上高山為家裏撿柴火,諸如此類美好而有趣的事情都是和以真無緣的。但以真又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看著母親蒼白而嚴厲的臉,就乖乖跑到房間裏看書寫字,所以童年的夥伴都稱林以真為林小姐,這在小時候,可是一個略帶嘲笑意味的綽號,真讓人討厭呀。
見以真拒絕,那個孩子很失望,一個人離以真遠遠的,一個在那邊踢樹幹,很暴烈的踢。以真看著她不高興的樣子,心裏真是覺得很抱歉。
可夢這時候忽然就停下來了。所有一切煙消雲散,因為車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