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市第一人民醫院。
“請第３６位趕快前往內科就診。”
機械的女聲重複播放了兩遍，才見滿是人的等候區內站起了一個是少女。女孩看起來很年輕，精致小巧的瓜子臉，蒼白的膚色似乎可以看見臉上青色的血管，那雙眼睛透著堅忍，兩片彎彎的柳眉正乖順地躺在眼睛上方，整個人看起來可愛又乖巧，隻是又顯得太過於憔悴。
少女匆忙起身從包裏拿出了病曆本，以及幾張化驗單。
化驗單上全是些看不懂的專業術語以及字符，女孩也沒有細看，急匆匆地回到了醫生那裏，等待著醫生下結論。
前麵還有幾個人在等著，本是急躁的少女此時卻平靜了下來。她安靜的站在一旁，頭乖巧地垂下，披肩的頭發將她整張臉給包住，隻露出耳尖以及玲瓏的耳垂。雙眼一刻不離地盯著腳上的鞋子，那是一雙已經洗得褪了色的帆布鞋，但卻依然整潔。少女全身隻穿了件薄薄的襯衣和已有些翻白的水洗牛仔褲，雙手緊抓著背包的肩帶，指尖微微泛白。雖說現在已是夏季，但女孩給人的感覺依舊是單薄以及涼到骨子裏的心疼。
“小姐，你是來看病的嗎？”少女被這突來的一聲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卻不期然地撞進一雙笑得燦爛的雙眼裏，這是個很俊朗的男孩，但氣場強大，卻總是讓人忘記他的稚嫩。她微微蹩眉，似是察覺到對方並沒有惡意，才放下滿身的戒備。她點了一下頭，輕嗯了一聲，隨即又低下頭盯著鞋子看。
問話的男人笑著碰了碰鼻子，對於女孩表現出的敵意並沒有絲毫介意，隻是垂下頭靜靜思考。男人很高，垂下頭時剛好可以看見女孩那顆乖巧下垂卻又倔強萬分的腦袋。
兩人都隻是沉默著，仿佛都沉浸在自己世界裏。這樣過了許久，直到前麵隻剩下兩個病人時，他才重新開口，“馬上快下班了，朱醫生可能看不了你，剛好我也是外科醫生，不如讓我幫你看一下？掛號費用朱醫生的。”
他提議著，女孩卻沒有絲毫動靜。當他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打算走時，她卻答了聲：“好。”
他與朱醫生講好後，將女孩帶到了他的辦公室。辦公室內很整潔，采光很好，且隻是他一人的辦公室。“坐，”他一進房內，便打開了窗戶，換上了白大褂。
少女從一開始就是安靜得甚至連進入房間內也沒有四處打量，她隻是坐在椅子上，從包裏拿出了化驗單。
“有做CT嗎？“男人一看化驗單就知道了女孩究竟得了什麼病，但為了更加準確，他還是需要再看看CT照。
女孩點點頭，安靜地從包裏拿出一個彎曲的小紙筒，將它攤開放在男人的麵前。
男人左手拿起CT照，右手輕敲桌麵，這是他的一種習慣。越往細看男人的臉色越不好看。CT上拍出的女孩的肝已經不可以算是肝了，上麵全黑了，很顯然已經病入膏肓了。可是，怎麼會，女孩還這麼年輕…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他想說些什麼，最終隻是無力地垂下左手。男人張開了嘴，卻又合上了。
“沒事，你說吧，我能承受的住。”女孩開口了，聲音卻意外地好聽。
男人有些意外，但看著她眼中的了然，終是說到，“你已經知道了是嗎？”
女孩點點頭，說：“嗯，我早就已經知道了，那麼我想問一下我大概還能活多久？”當女孩第一次看到這張CT照時，女孩也是有些吃驚，不過驚詫過後便也無所謂了，畢竟世界那麼大，什麼事情都是會發生的。本來她隻是小感冒，去抽個血之後，發現有可能是惡性腫瘤，然後又拍了個CT，事情就成這樣了。每個看過的醫生都說她活不長久了，都建議她保守治療，可她並沒有特別大的感想。如果真的活不長久了，那就算了，而且她並沒有如那些真正的肝癌患者那樣會持續性的肝痛，她認為忍忍還是可以的。
預料當中意料之外的平靜。男人有些不敢相信，按照CT拍出來的結果，女孩的肝癌已經很嚴重了。不是沒見過比她更嚴重的患者，他做醫生已有四五年，可以算是國內有名的醫生了，病人也有許多，但從來沒有一個病人能夠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後如此平靜，即使過去了許久，談及到這類敏感話題，病人們也時常會情緒失控。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這麼不愛自己的命…
“你的家族也有肝癌患者，是嗎？”男人組織著措詞，問了幾個例行問題。
“抱歉，醫生，我不知道。我隻想要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可能是男人問得太多，女孩臉上雖未有慍色，但話語間已表明她不想再繼續這場對話。
男人什麼也沒說，隻是低下頭來，陰影籠罩在他臉上，變得模糊不清。他似是在思索，一句話也不說。女孩依舊安靜地坐在那兒，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煩惱。房間內很靜，靜得隻能聽見倆人的呼吸聲。就這樣過了許久，男人才重新抬頭，他略一沉吟，還是給出了一個大致範圍，“我還不知道是不是惡性，但按照目前來看，你的肝癌真的已經很嚴重了，如果你不治療頂多半年的時間還能活下去。但是就算治療，也已經沒有用了，說不定會讓你更早死。如果是良性的話，可能會有希望，但看你CT拍出的結果，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如果要換肝的話，可能還有一線生機，隻不過不說尋找肝源的困難，就是移植時也有可能產生感染，那個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