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要得要得!”鍾二爺握住他雙手。
\t老鐵抽回手來,幹搓著,麵有難色:“隻是……隻是怕有些不便—”
\t“有何不便?”
\t“……我怕給府上帶來麻煩。”
\t“勒啷凱說的?”鍾二爺將霸氣寫到臉上,脖子一強,“有什麼不便?你要人有人,要槍有槍。”
\t“軍統特務盯上我了。他們頭目和我過不去呢!”
\t“啊?怪不得,我看外頭有些鬼戳戳的人。為啥子嘛?”
\t“就是因為我們帶回來的那兩隻骨灰盒——他們說那裏麵裝的有電台。”
\t“放他龜兒子臭酸屁!”鍾二爺勃然大怒。
\t老鐵借題發揮:“那個軍統的特務頭子,別人都喊他零號的,帶著特務搜查我和娃娃帶的行李,還打開骨灰盒看,用腳踢裝著骨灰盒的箱子,把孩子都嚇哭了。”
\t鍾二爺 立即凶神惡煞一樣蹦起來,攥起拳頭怒罵道:“啥子烏龜王八蛋,膽敢欺負我們鍾家的人?老虎不吃人,他媽還當老子是病貓麼?”
\t老鐵說:“是啊,把我也惹毛了,對他們揮起拳頭,罵他們:‘格老子前線拚命殺鬼子,你瓜娃子啷凱敢踢我姐姐姐夫的骨灰?’就這樣得罪了他們,侮蔑我是共黨……”
\t二爺馬上說:“共黨怎麼了?隻要進了堂口,和我們袍哥一樣,是不分高低貴賤的。現在不是講國共合作嗎?不用說你不是共黨,你就是共黨,救了鍾家人的性命,也就是我們鍾家的恩人。”
\t老鐵馬上鬆了一口氣。
\t鍾二爺說完,雙手抱拳,反而對老鐵深深一揖。
\t“使不得,二爺——”老鐵連忙把他攔住。
\t“要得的。我對你作揖,是感謝你救了我侄兒的性命,也帶回了我兄弟的骨灰和他母親的遺物,你必須受我一拜。”跟著鍾二爺又說,“另外還有個不情之請。”
\t“二爺有什麼盡管吩咐,怎麼能說請?”
\t“當然要說請了,袍哥能結萬人緣,我們上齊紅頂子——就是當官的;下齊討口子——就是乞丐,以天下為一家,彼此結為異姓兄弟。你跟了我,從此以後,我們就是桃園裏的結拜,梁山泊的聚義,太平軍的英雄,義和團的好漢,吃的一鍋飯,點的一燈油,不再分彼此了。以後你在我們鍾家就是五爺。”
\t“那就更不要客氣了,有什麼事情你說就是。”老鐵站起來一拍胸脯,“二爺指到哪裏我打到哪裏!”
\t“要得!棍氣!”鍾二爺拍拍他的肩膀,說,“我與四弟素來好得穿一條褲子,現在人莫得了,我就是他兒子的老漢。但是我事務繁多,無暇顧及,所以把這娃娃交付於你,你幫我多照應點。”
\t“這娃娃懂事,我也喜歡,二爺放心,我就當他是我自己的孩子。”老鐵心中暗想:啥子五爺,其實就是要我給鍾雷鳴當保鏢,他找對人了,我也找對地方了,喜形於色地說。
\t“軍統的那雜皮嘛,沒得這樣撇脫,”說到這裏,鍾二爺眼露凶光,“看老子郎凱放他們的血——”
\t正說到這裏,剛才送鍾雷鳴母親骨灰盒的家人來報告,說軍情處的人來吊唁了。
\t“軍情處?”鍾二爺一時沒反應過來。
\t老鐵提醒他:“就是軍統——我們在前方打仗,他們就在暗地裏監視我們的人……”
\t“媽的夏勇,半夜不順心,遇到鬼尻門,給老子帶進來——”鍾二爺往外走,又回頭招呼一聲,“五爺,你也一陣。”
\t家人懵懵懂懂地念叨了一句:“五爺?”
\t“對頭,”鍾二爺橫起眼睛對下人說,“你傳老子的話,從今往後,少爺的舅舅就是我們家的五爺,哪個喊得打吞吞,老子把他腦殼扭下來當夜壺!”
\t鍾二爺是說得到做得出的人,家人當即駭倒起了,屁滾尿流地邊跑邊喊:“二爺五爺來了——”
\t等兩人換了一身孝服走到靈堂,已經虎威威地站立兩排披麻戴孝的男人,底下跪著白花花一片全身素縞的女人。有了動靜,地下人才站起來,魚貫地到後麵去了。
\t來人正是零號領著他的手下,後麵兩人還抬著一個大花圈,看見這陣勢,也不敢造次,在門外喊了一聲:“鍾二爺,我們來祭奠英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