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嘍，做過手術以後，還沒有拆線，湖城的小野——就是那個小輪船上的通訊兵，他們軍曹被打死以後，不就是他領頭的嗎？其他的鬼子都被我們收拾了，他跳到江裏去了，那家夥水性不錯，又是順水，他就回到湖城去了……”
\t老外也裝傻，二號提醒他：“我們說電台，不說小野。”
\t“對對對。說電台。”詹姆斯馬上說起電台來，“電台的作用很大，尤其是在戰爭中，它就是軍隊的眼睛與耳朵。比那一船的軍用物資更重要，可能，正是如此，所以小野帶著憲兵隊一路追過來。我聽江龍說，他還問江龍要電碼本呢！”
\t他似乎又扯遠了，船長也被他牽著走：“江龍知道嗎？”
\t“他知道個啥？一個沒文化的大老粗，他還不知道電台是方的還是圓的呢！”
\t喬子琴也插進話來：“我也沒見過，不知道長什麼樣兒。”
\t“那就是說，你一定知道了。”船長千方百計想辦法把話題拉回來，不耐煩地問，“告訴我，電台電碼本在哪裏？”
\t“反正不在我身上。”
\t“到底把它放到哪裏去了？”
\t“你是審問我嗎？”
\t“要是審問，我們就不在這裏說話了，你知道我們在武漢是有機關的，要一個人說實話也很容易……”
\t“要對我用刑？”詹姆斯斜著眼睛問，“我一路上什麼苦沒吃過？”
\t“不不不，”船長申明，“你是國際友人，盡管失去罪證後，你的價值就打折扣了……”
\t他說到這裏，喬子琴咳嗽了一聲。看她臉色不善，船長轉移了話題：“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是戰友是不是？現在也在同船共渡吧，起碼是朋友，實話告訴我，是不是被老鐵拿去了？”
\t“實話告訴你，電碼本被我擦屁股用掉了——”
\t詹姆斯這樣說，讓喬子琴鬧個大紅臉，他趕緊補充：“你們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什麼都好，就是衛生條件太差。不像我們美國，抽水馬桶衛生紙，這是人體排泄的必須……可是路上太艱苦，隻有樹葉野草當大便紙，那擦得幹淨嗎？於是我就用日本人的電碼本了，這也是紙張啊，我破譯它費時間，對我也沒什麼用，盡管上麵有油墨，比樹葉好多了……”
\t這個話嘮，又不知要扯到哪裏去，喬子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埋頭不說話。船長哭笑不得，隻有打斷他：“電台呢？總不能拿來當尿罐子吧？是不是老鐵拿去了？”
\t“一個鏟煤的工人傻大黑粗，懂得電台嗎？他拿去幹嘛？當小板凳坐？要不然就帶回去給他兒子當玩具？”
\t船長的臉板起來了：“不要狡辯，不要和我爭論，老鐵就是一個共黨分子，他跟新四軍是有聯係的。我看見他跟那個戴眼鏡的新四軍首長一起走的，他背著那個沉甸甸的包袱，那裏麵裝的就是電台。”
\t“你看見的還問我幹嘛？”
\t“那就是說，他把電台帶到新四軍那裏去了。”
\t“大概可能也許差不多是的吧！”詹姆斯的中國話說的越來越溜，“我都沒看見你看見了，你看見了，怎麼當時不把他抓住呢？應該以你國軍特工的身份，立即就把電台搶回來。想一想，現在你背著電台去見你們局長，好威風啊！好神氣啊！好大的功勞啊！升官發財有時機，你就不跟我們坐輪船了，直接坐飛機到重慶去……”
\t該死的西洋鬼子，你他媽跟日本鬼子一樣可惡，竟然這樣取笑老子。船長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個耳光。可是他審時度勢，盡管走廊裏站得有人，可也不能隨便對著老外動武，局長交待，要把他一根毫毛也不少地帶到重慶去，自己也不能隨便違反政策……
\t看見一號氣得像蛤蟆一樣肚子鼓鼓的，一直在邊上看著沒說話的喬子琴終於忍不住了，笑得花枝亂顫。
\t自從見到詹姆斯，開始是落水鬼的模樣，後來又高燒不斷，再以後就是肺炎咳嗽，好不容易把他送到輪船上，他又挨了子彈……總之，他始終就是個倒黴瞌衝的樣子。現在傷好了，精神恢複了，大漲元氣，竟然是如此風趣幽默的一個人，跟這樣的人過日子，可能都要多活二十年……
\t啊，不不不，現在自己身份不同了，不再是跟他們到處流浪的逃難的人了，馬上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員家屬呢！應該是東方淑女，笑不露齒的。於是雙手捂著臉，笑了一會兒，趕緊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