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太陽懸掛在天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氣清新，沁人心脾，江龍扶著船舷鐵欄杆覺得還挺愜意的。他看見老船長走到船尾又蹲下來準備吸煙，連忙走過去，掏出打火機。這是印子給他置辦的行頭，雖然有點兒舍不得，但還是果斷拿出來湊過去，給他點著了煙，就把打火機送給他：“船長喜歡吸煙，這比火柴好用。”
\t老船長笑出了滿臉的核桃紋，說了句：“你娃巴適嘎。”
\t江龍笑笑重複一句：“巴適。”
\t“無功不受祿，幹啥子給我勒麼好的東西？”老船長接過來，打量著，“日本貨，戰利品吧？”
\t他憨憨地笑了：“您的功勞就太大了，夜闖三峽，給我們省了兩天的路程，今晚上再過一夜，就可以到萬縣了吧！”
\t“嗬嗬就是的，快到奉節了，”穿過三峽就如同從鬼門關前過了一遭，每個人都慶幸不已。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也很輕鬆。老船長嘿嘿笑起來，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鬥，瞅著江麵脈脈的水流不再說話。
\t江龍問：“到萬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t“明天，天亮前嘛——”老頭川音拖得很長。
\t“有件事情想求助於老船長，不知道能不能幫個忙？”
\t老船長轉過頭來，雖然眯縫起眼睛，卻銳利地射出精光，打量他一陣：“你娃子有些名堂，看得出來，不是一般兩般的人，有啥子你說嘛。”
\t“我一個朋友想換船，哪個碼頭可以換？”
\t“你這個瓜娃子，榆木腦殼，我們是大輪船，那些小碼頭怎麼靠得上切？”老船長說，“換啥子船啊，到萬縣全都要換船，我們這大輪船到不了重慶的。”
\t“要到萬縣碼頭還說什麼？”江龍說，“江湖上有句話，叫藝高人膽大，老船長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有一個朋友不到萬縣碼頭要下船，不靠碼頭行不行？”
\t“那得有船才行。”
\t“左舷有船。”
\t“勒個小船，隻能走丁丁遠，要繞到前麵去，還得有大點的船接應才行唦。”
\t“老船長一定有辦法，長江三峽對您來說，就是你們家的小巷子，左鄰右舍的，打個招呼就行。”
\t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看來拍得他挺快活的，微笑著點點頭：“你不是瓜娃子，腦殼透亮。”
\t“我也是跑碼頭的人，看人是不會看錯的。”江龍恭維了老船長，也抬高了自己。
\t“要得，你等哈哈！”老船長和他都扒在欄杆上往江中看，行了一陣子，見一條運貨的機帆船在前麵行駛，老船長朝駕駛室作了個手勢，輪船放慢了速度。他攏起巴掌，朝機帆船吼了幾嗓子。
\t那邊的駕駛艙裏也有人喊話，回答了幾聲什麼。兩人都扯著嗓子用四川話交流，聲音又大喉嚨又粗，說話太難懂。輪船開過去了，機帆船突突突尾隨在後，老船長這才回過頭來，告訴他說已經安排好了，讓他的朋友準備好，零點時分到左舷來，具體由夏勇操作。
\t剛才看老船長支起身子就能打手勢，他這才順口問，為什麼駕駛室都是放在床尾？
\t“因為機艙一般都設置在船尾嘛，駕駛台跟著放在船尾，能節約好多空間唦。”老船長白了他一眼，“快點幹事情去，莫在這塊扯空燈——”
\t老船長進了駕駛艙把夏勇換出來，江龍和他一起，兩人在一起來找老鐵，首先問他會不會劃船？老鐵那鐵板一塊的臉上居然浮起了笑容，雖然在底艙，好歹也是水手，哪有不會劃船的？
\t那就好辦了。於是三人約定了晚上的行動計劃。
\t江龍就去統艙裏找鍾雷鳴，隻喊了一聲，他馬上就跑過來了，也不問什麼事，隻是到了大副的房間才說話：“舅舅有什麼吩咐？”
\t老鐵遞給他一個包袱：“這是你的東西你自己帶走。”
\t少年恐慌地推開：“舅舅，你，你要和我分別？”
\t“是的，半夜我就要換船了。”老鐵說。
\t“你不是說要和我一起去重慶的嗎？難道讓我一個人去？”少年苦著臉問。
\t江龍就說：“還有我們一起啊。”
\t“舅舅為什麼不一起走？”
\t“下碼頭有人盤查，”老鐵坦誠地說，“就是漢口那批人，他們已經盯上我們了。”
\t“既然如此，”鍾雷鳴說，“我也是躲不過的，問到我，能說你突然消失了嗎？還是不行，所以我們隻有同進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