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他無話可說,但是堅持說:“我的人已經去接,馬上就到,我就一兩分鍾的事。”
\t但是,他的手下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說:“不好了,詹姆斯不在,喬小姐說,你不接她,她不來。”
\t“他媽的,怎麼回事?”船長悻悻而去。
\t望著他的背影,夏勇在船上幸災樂禍地說:“船長閣下,不是我們不等你,是你的人不來,有什麼辦法?”
\t“一路平安,隨時報告。”盧作孚說完,也揮揮手下船去了。
\t躉船上抽走了跳板懸梯,雖然擠滿了等待乘船的旅客,可是沒有一個發出怨言的,都把敬佩的目光投向盧作孚。
\t船上的孩子一起擁到欄杆邊,一片幼樹林樣的小手揮動著,浪潮一般響起呼喊:“盧伯伯再見——”
\t“謝謝盧總——”
\t一聲汽笛長鳴,像是起了一個音,船上的孩子齊聲唱出一首歌:
\t吹起小喇叭,
\t噠嘀噠嘀噠!
\t打起小銅鼓,
\t得龍得龍咚!
\t手拿小刀槍,
\t衝鋒上戰場。
\t一刀殺鬼子,
\t一槍打東洋,
\t不怕年紀小
\t隻怕不抵抗……
\t輪船漸漸遠去,孩子們搖著小手,邊哭邊唱,聲音越來越小,岸上的人也熱淚長流,無不為之動容。
\t盧作孚仰麵朝天,讓湧出眼眶的淚水回流。
\t天空湛藍湛藍,一如他此時的心境。估計敵機轟炸長沙去了,即使返回,船也進入三峽,鬼子已經望塵莫及……
\t看見兩岸高聳入雲的山峰,頭上沒有敵機,身邊沒有特務,胡教授脫下了白大褂子,看著幾個病孩子熟睡了,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為民辛勞而不以有德於民而自居,壯哉盧作孚,好樣的!”
\t江龍也說:“看著船上那麼多孩子和他揮手,我心裏也酸酸的哩。”
\t“你酸什麼?應該是甜才對。”胡曉曉笑話他用詞不當。
\t胡曉蘇為他辯解:“他意思說他很感動。”
\t“你怎麼知道他想什麼的?”曉曉看出姐姐對江龍有好感,故意抬杠:“你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啊?”
\t“吵什麼吵,別把孩子鬧醒了。”胡教授斥責道,“你們不看看當今社會,許多人冒稱民族精英,卻對老百姓厚顏無恥地敲骨吸髓,實在是有天壤之別呀。”
\t江龍看出曉蘇袒護自己,不好意思,打岔問:“這被單上都有字呀,我隻認得三五個,還看不懂意思,爸爸給我講講吧。”
\t“作息均有人群至樂,夢寐勿忘國家大難。”胡教授念給江龍聽,衝姐妹倆說,“我考考你們如何理解的?”
\t“妹妹是大學生,我隻是專科生,讓她說吧。”曉蘇賭氣地爬到上鋪睡覺去了。
\t“我又沒答應給他當老師,爸爸好為人師,自己教。”
\t曉曉想看看夏勇如何管理輪船,要跑出去,胡媽媽把她喝住了,說不能去妨礙他的工作。她又爬到對麵的床鋪上麵睡覺。
\t胡教授想圖個安靜,一五一十對江龍說了聯句的含義,最後告誡他:“做人就要做盧作孚這樣的人,不能為民,何談為國?就像當今的共黨一樣,就是為民,取得民心,才一天天壯大起來的……那個老鐵是幹什麼?是不是也跟老林一樣,也是共黨?”
\t怎麼說得好好的,又扯到老鐵身上了?江龍吸取教訓,搖搖頭:“原來他是司爐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幹什麼。說了你們也許不信,我們跟著陳大煙袋一路護送詹姆斯和喬子琴過來,他半路上還把我給甩了。老鐵到底是幹什麼,陳明都不知道,隻是交待我要把他安全送到重慶去。”
\t胡媽媽坐在一旁,現在才搭腔:“看得出,這才是真正幹大事的人,哪有像老林那樣,動不動就吵著鬧著要暴動什麼。”
\t胡曉曉衝著下麵說:“人家是當官的好不好?身份不一樣的。”
\t“不就是一個管發報紙的,多大的芝麻官?拽成那樣!”胡曉蘇並沒有睡著,探出頭來奚落道。
\t胡曉曉哼了一下不再吱聲,她甚至有些後悔,應該留在武漢的,說不定能跟著老林闖蕩世界,打出一個新天下。
\t江龍想陳明了,他真被零號放了嗎?想與胡教授探討下,可話到嘴邊,覺得十分不妥,硬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