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零號很瘦，相貌儒雅，如果氣色好一點，很像某位時下當紅的京劇花旦。
\t“你們跟蹤的陳明呢？”
\t船長暗自思忖：直到廬山撤僑，他才弄清楚陳大煙袋的真實身份。現在還猶自後怕，原來，這一路上與一隻不露齒不露爪的老虎同行啊。
\t真是老奸巨猾。零號一來武漢就盯上了陳明，他做事果斷，膽大心細，喜歡獨自行動。為什麼不單獨去刺殺陳明？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想到此處，不由有些期盼，能見到兩大高手對決，也給煩悶焦躁的武漢工作帶來刺激。
\t零號像看穿了船長的心思，呼叫一聲：“一號！”
\t船長略怔了一下，立即雙腳並排，腰板繃得筆直，眼睛不敢直視，盯著零號中山裝的風紀扣下第二鈕扣，響亮地回答了一聲：“在！”
\t“說說你與陳明生死與共、共同抗日的事情吧。”
\t船長倒抽了一口涼氣，這話說的，好像他跟陳明是搭檔似的，幹咳了一聲，辯解道：“長官，屬下確實和陳明一齊殺過日本人，但並未放過任何一次暗殺陳明的機會……”
\t“那你是怎麼暗殺的？居然讓他活蹦亂跳出現在武漢了？”零號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
\t船長額頭沁出汗珠：“屬下失職，屬下失職……不過，他有手槍隊暗中保護，人少了根本不能近身，我們也不便在鬧市中引起騷亂，才讓他活到現在……”
\t“活到現在？”零號盯住一號，灰褐色的小眼珠子冒出一絲寒光，一字一頓地吐出幾個字，“他，活不到現在了，已經死在肖家老店了！”
\t船長和二號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長官把他殺了？”
\t零號重新靠在椅子上，從口袋裏拿出煙來叼在嘴上，船長趕緊上前幫著點著，他不敢講話，使個眼色給二號，這個中統特務小心翼翼地問：“長官看清楚了沒有？那人長什麼樣子？”
\t“沒看清楚我就殺了他嗎？”零號有些不耐煩地擰起眉頭：“個子很高，皮膚很黑，大胡子。”
\t船長直起身子啞然失笑，旋即覺得不妥，趕緊收斂起來。
\t零號已經捕捉到他細微的表情，扶著桌子站起來：“他不是還帶著一支大煙袋嗎？”
\t錯了錯了，二號也覺得零號殺錯人了，見船長不敢講他才說：“可是陳明自離開廬山就剃了胡子，不知道什麼原因，皮膚也變白了。”
\t零號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猙獰，從一旁的特務手裏拿過紙袋，一古腦全倒在桌子上，還有一把鋥亮的盒子炮。
\t除了有枚袁大頭幾個銅板，確實有一個大煙袋，船長拿起煙袋仔細看了看，輕輕搖頭放在桌子上：“這，不是他的，他已經換一個新的了！”
\t零號臉色鐵青，對一旁的小特務說：“收起來！”
\t掏出香煙，站在桌子前吞雲吐霧半天，不是他是哪個？那就是他的手槍隊，僅僅是一個普通的隊員。可他仍然想不通，陳明是怎麼聯係手槍隊的？也不知道，他們相互是如何通風報信的。
\t陳明遠比自己高明得多，自己成功暗殺過多次，無論是共黨還是汪偽的漢奸，抑或是日本人，哪一次不是百發百中？這一回，我卻殺不了他，他第一次感到黔驢技窮。
\t本想殺人立威，沒成想穿著大褲衩放屁——弄到兩岔去了，頓時他的心情糟糕透頂，陰鬱著臉命令道：“你們按剛才的布置行動！”
\t船長和二號長出一口氣，轉身出了院子，船長朝著地上啐了一口血水：“真他媽的倒黴。”
\t二號扭了扭酸麻的腰板，頗有惺惺相惜之意。不無同情地說：“貴局實在太狠了。”
\t船長拍拍二號的肩膀，第一次感到兩人命運類似，雖然不是一個係統，但幹活的比不得動嘴的，都是吃力不討好的活兒，遂說道：“找個地方喝兩盅去，去去穢氣。”
\t兩人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鑽進汽車一溜煙馳跑了。
\t零號有些懊惱，自己太過輕率地亮出功績，誰也沒想到，陳明過廬山之後容貌就變了，而這些情報一號根本就沒及時彙報，現在被他們看到笑話，心裏冷笑：撤出武漢再收拾你，這陣子還得好好利用利用。
\t陳明遠比自己高明得多。胡子可以沒有，剃掉就行了。大煙袋也可以舊的換成新的，可是皮膚怎麼能黑的變成白的呢？考慮再三，他決定還是依靠自己布置下的龐大特務網，繼續搜查他的下落。果然，次日就有情報說，前些日子，陳明要乘船去宜昌，裝扮成搬運工，混上了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