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燒完之後，兩人都吐了一口氣，這才上了車，擦了藥，然後她又到駕駛室上坐下，發動了汽車。
\t江龍問她到哪去？
\t女人說：“給你找個地方住下來，養養傷，我回去看一看，沒有危險再來接你。”
\t燒掉了那些仁丹胡子，江龍輕鬆多了：“你不怕我逃跑了？”
\t“不怕。”印子開著車，目不斜視，“你逃到哪裏，別人都當你是叛徒，隻有我能證明你是人在曹營心在漢。”
\t“你能證明我不是叛徒？”
\t“是的，我有證據。”
\t江龍還是不懂：“你有什麼證據？”
\t“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它不但能證明你不是叛徒，也證明我，沒有害你們中國人的意思……”她的話說得恍恍惚惚的。
\t到底是搞間諜的，話說一半留一半。江龍有些好奇，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女人就是不說。隻是告訴他：“假如我沒有回來，你就去找我。”
\t“到哪裏找去？”
\t“醫院裏啊。”
\t想到馬上自由了，江龍有壓抑不住的興奮，笑笑說：“我幹嘛要找你？你又不是祝英台，我也不是梁山伯，你還真以為我對你難舍難分？”
\t女人也笑道：“你可以舍得我，未必舍得下我們孩子吧？你更舍不下的，可能還是那胡子拉碴臭烘烘的外國佬。”
\t盡管她是笑著說的，但是江龍聽起來，她的笑聲很冷，可能因為太陽下山了，可能也因為是秋天，傍晚就開始涼下來。
\t江龍隻朝好的方麵想，但願她回去的時候，那個野鬼子已經走了。也像是開著玩笑似地問：“要是在醫院找不到呢？”
\t“那就在太平間裏找。”
\t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怎麼？你要去尋死嗎？”
\t“別亂扯，擔心翻車，”女人手臂擺脫他，又是冷冷一笑，“我幹嘛要尋死呢？我身上可是背負著兩條命，就是為了讓我們好好地活著，才要……”
\t她把話說一半又不說了，江龍急慌急忙的問：“你讓我到太平間去找死人啊？”
\t“太平間裏也未必都是死人……”
\t她的話又沒有說完，說半截留半截，這個女人真是一個謎，江龍頭腦簡單，也懶得想那麼多，背上還火辣辣的疼，不再說話了。
\t眼看快要進一個小鎮了，女人突然按了幾聲喇叭，把他驚醒了，又聽到女人在說話：“到了醫院，你的衣服要換，就在衣櫃頂底下那個包裏……”
\t“你不給我找衣服嗎？”
\t“萬一，你在哪裏都找不到我了呢？”
\t“莫非你是織女，被王母娘娘抓回去了？”江龍居然想起了神話故事。
\t印子不說了，隻是默默地開車，到了小鎮上，他們進了一家小客店，住了下來。路上，他們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小鎮上的旅社都是板壁。說什麼話都不太方便，隻能早早洗漱睡覺。
\t等天明江龍醒來，身邊空空蕩蕩的，到院子裏看，連小車也沒了蹤影。
\t碼頭上盡管人多，卻還井然有序。
\t防洪牆靠長江的一側，是長長的一溜子等待候上船的人，一個個汗流浹背，焦急地等待著柵欄打開。在依然毒辣的太陽下，背著包的，提著箱子的，不是舍不得放下來，是擔心檢查票的時候來不及跑，上不了船，這可是性命相關啊。
\t躉船上堆滿的貨物，都要先運上輪船，裝到底層才能上人。
\t陳明上了輪船，放下貨物，扯起衣襟，擦擦頭上的汗水，趁機四處打量。
\t看著荷槍實彈的國軍包圍著船隻，跳板上來來往往搬運箱子的工人不斷。一架龍門吊正吱吱嘎嘎吊起防空炮安放在船倉頂上，一群人扶著炮管，聽著口哨忙碌不停。
\t不知道戰略大撤退是怎麼布置的，但隻要一看江岸上堆積如山的戰備物資就心裏沉重，防洪牆臨街的一側，還湧動著黑壓壓的逃難百姓，他更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t突然，從碼頭口衝過來一個國軍軍官，左胳膊還吊在脖子上，右手提著手槍，一邊怒罵，一邊跑上躉船，幾個士兵立即上去阻攔他，他蹦著跳著要上船，與守衛們糾鬥在一起。
\t他扳動槍栓，“呯”一聲沉悶的槍響，讓船上船下的人都怔住了。
\t那受傷的軍官舉著朝天的槍說：“老子拚死才活出條命來，你們這幫王八蛋，居然不讓老子上船？老子跟你們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