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江龍的眼睛笑成了兩道縫，把女人抱起來轉了一個圈，再輕輕放下：“那你趕緊去歇歇吧！這裏我來照顧。”
\t女人不好意思地掠了散亂的頭發，又走過去湊到詹姆斯前麵，看他一點動靜都沒有，然後說：“他還昏迷著，讓他睡，我陪陪你，我們倆說說話……一路上都沒心思，現在，你的大事了結了，見你這麼高興，我們聊聊。”
\t江龍又把女人抱起來，輕輕地放到床上，給她脫了鞋子，讓她在床上躺著，自己坐在詹姆斯腳頭的床邊，背靠著床架子，這才說：“我什麼大事啊？”
\t“你不是送小姐和和姑爺到武漢嗎？這不到武漢來了嗎？老爺找到沒有？獎金拿到沒有？”
\t“你還拿這個笑話我？什麼都瞞不過你，你這個女人簡直是個人精，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t“我早知道，你說的都是假話，都是瞞著我的，你是有重要任務的，這任務不也完成了嗎？”
\t江龍犯愁了：“哪裏完成呢？沒找到大使館，日本人屠殺南京人民的罪證，還沒有交出去的。”
\t“美國大使館都搬到重慶去了，你到哪裏交去？”
\t“所以，我還要送他到重慶去。”
\t女人在床上翻身坐起，調換了一下位置，睡到另外一頭來了，說：“你送他到重慶，我怎辦？”
\t“你有孩子了，長途跋涉行嗎？這既然是私人醫院，可能還是比較安全的地方，你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
\t“不好，現在，你們中國沒有一個安穩的地方。”
\t“你怎麼說？我們中國？難道不是你的中國嗎？”
\t“不是，”女人用手指著自己胸口，很堅決地說，“我不是中國人。”
\t江龍騰地站起來：“你不是中國人，是哪裏人？”
\t“我是日本人。”女人很平靜地說。
\t“你騙我——說笑話吧！”江龍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還是不相信。
\t“你才騙我呢，騙了一路，騙了幾個月。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中國人吧！”
\t“可是可是，你也沒說你是日本人啊？你說，你是個漁婦，你說，你丈夫被日本人殺了，你孩子也被日本人殺了……”
\t“你還說你是保鏢呢？其實你就是一個碼頭工人，”女人慢悠悠地說，“再說了，我有那麼老嗎？我居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嗎？”
\t江龍被蒙住了，莫名其妙地搖搖腦袋：“我，我……”
\t女人閉著眼睛說：“我們兩個在地板上……就在那個老頭……那個老頭家裏，我們第一次睡覺的時候……你沒看到我身上有紅嗎？”
\t他也不好意思了，過去聽碼頭工說過，女人的第一次見紅的是沒結過婚的，想起來了，她當天晚上還換褲頭的，自己還以為動作粗魯了，沒想到，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姑娘，突然產生了愧疚感，又感到有幾分幸運：“嗬嗬，我娶的老婆，還是個原裝貨……”
\t“你沒有結過婚，我沒有結過婚，我們兩都是第一次……我又懷上了孩子，這是我們的幸運，這是天皇的保佑……”
\t江龍立即變臉，憤然地說：“中國沒有天皇，我們隻講菩薩，我們隻講佛祖……”
\t“對，我們日本人也講菩薩也講佛祖，我們都有共同的文化背景，這點可能你不懂，和你講多了也沒用……”
\t“你一個日本人，怎麼到中國來了？”江龍走到她的床前，俯下身子，直愣愣地問，“你是來當特務的吧？”
\t女人把他的臉推開：“我也不想到中國來，可是，是戰爭，東北邊境，兩國經常發生衝突，父母死了，我們兄妹倆在中國的農村長大的……”
\t聽說她父母雙亡，在中國農村長大，產生了幾分憐憫：“你們兄妹？”
\t“是的，那個總管不是我堂哥，而是我的親哥哥……長大之後，哥哥先回了日本，受到了訓練，然後到中國來，訓練了我……”
\t“訓練什麼？”
\t“訓練我們當特工。”
\t“你？你你你——是日本奸細？”江龍突然明白過來，氣急敗壞地追問。
\t“用你們的話來說——也算是吧！”
\t女人像說其他人的事情，像說他們吃飯穿衣的小事一樣，說得那麼平淡無奇，卻讓江龍一蹦三尺高，後退幾步，一直退到門邊，背靠著門，呼呼地喘氣：“你，你他媽的，居然是個奸細？老子瞎了眼了，娶個老婆居然是奸細——你為什麼要騙我？”
\t“你不是也一路騙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