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後麵的話把他說動了，就對趙團長說：“山不轉水轉，等把日本鬼子打跑了，我們再好好喝一頓吧。”
\t趙鐵頭斜著眼睛瞟了女人一眼，對江龍扁扁嘴：“你小子是個軟耳朵，你不喝酒，我就欠你一個人情的。”
\t“有你請我喝酒吃菜的錢，不如送我一匹馬，我們也可以快點到武漢。”
\t知道他有功，趙鐵頭不忍拒絕：“我們的戰馬也不多，送給你可不行，隻能借給你，到了武漢你還給我。”
\t“我到哪裏找你去？”
\t“嘿嘿，我找你不容易，你找我好找得很——我要到武漢招兵買馬，一定插著大旗子，拉著大橫幅，上麵寫著‘樟樹林大捷趙團長招兵’那一定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小子，你就跟我幹吧！”
\t江龍心想，我答應到眼鏡手下的，要參加也參加新四軍，遊擊隊，陳明在路上都拉起遊擊隊呢！但他家夥半路把我甩了，想想也氣人，到了武漢再說吧！於是，也嘿嘿一笑：“見到你的時候，還你的馬就是。”
\t一男一女騎在馬上，省了腳力，可速度並不快。
\t大批的難民繼續向西湧去，一段一段的公路塞得密密麻麻的，出了木港幾十裏路了，天色也漸漸晚了，人才稀少了。兩個人都決定，不休息連夜趕路，路上沒人才跑得快。
\t果然，公路上路靜人稀，他們縱馬奔馳，直到馬兒放慢腳步，他們肚子也餓了，兩人才歇下來。就著滿天星光，讓馬兒在路邊啃啃草，兩人坐在路邊上喝點水，吃些幹糧，惲大姐又一次老話重提，問他到了武漢，先到哪裏去？
\t他脫口就說，當然是先找詹姆斯。
\t“也不找你的喬小姐？”
\t他想起一路堅持的謊話，腦袋一拐彎，馬上說：“找到詹姆斯不就找到喬小姐了？”
\t“怪事，你不找你們家老爺？”
\t“他們才曉得老爺在哪裏？我哪裏曉得？”
\t惲大姐嘻嘻一笑：“你到現在都沒給我說實話吧？”
\t江龍無賴地說：“我說實話，我要先把你送到你堂哥家裏，然後我再去找他們，這是實話吧？”
\t看他憨厚的笑容，女人沒脾氣了，又說了一陣閑話，幹脆在草叢中睡了一覺。惲大姐先醒了，站起來催促他趕路。
\t再往前走，道路坎坷了，可能是木港和武漢的中間地帶，處在幾不管的路段，怎麼公路中間盡是坑坑窪窪的？幸好他們騎的是馬，陳明他們的小車也不知道怎麼走的？莫非把吉普車抬過去？
\t再跑一陣，馬停下來了，前麵一個大坑，本來不寬的公路像是被截斷了似的，坐在他前麵的惲大姐回過頭來說：“這是炸彈炸的……”
\t她不說，江龍也明白：“炸彈坑一個接一個，狗日的日本鬼子，像是要在馬路中間種參天大樹啊，還要種一排？沒法走了，下馬走莊稼地吧。”
\t兩人下了馬，牽著馬，從邊上的莊稼地裏繞過去。哪裏還有莊稼呀？一片焦土，像是燒荒以後的田野，但是還是很平整的，草木灰也不多，像是燒掉的玉米地。
\t但是，在莊稼的焦糊味道中，還摻雜著臭味兒，屍骨的臭味。
\t江龍突然驚覺了：鬼子順著公路扔炸彈，一定是要炸大路的上麵的什麼？炸什麼？對難民，他們手段是機槍掃射，而炸彈是有大目標的，什麼目標？
\t想到這裏，江龍突然停下來，對惲大姐說：“我們上公路去。”
\t“這裏路好走些。”
\t“你聞出來什麼味道不對嗎？”
\t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好了不好了，詹姆斯他們，喬醫生他們，他們是坐車的呀。”
\t江龍的心被什麼抓住了一樣，緊張得喘不過氣來，趕緊翻身下馬，牽著馬匹又上了公路，沿著炸彈坑拚命往前跑去，在最後的彈坑跟前，他們看見了一堆鋼鐵殘骸，各種味道混合飄散：有橡膠味兒，鋼鐵味兒，汽油味兒，還有……
\t女人站在一旁大哭大喊，說些什麼江龍聽不見，即使聽見了也聽不懂。
\t江龍慢慢地跪下了，開始腦袋一片嗡嗡響，什麼事情卻想不起來，女人的哭喊讓他慢慢恢複了記憶，突然哭喊道：“詹姆斯，你個壞東西，既然你要死，你幹嘛要我救你？害得我丟了飯碗，害得小黃毛死了，搞他媽的幾個月，你什麼事情都沒辦成，還讓我們千裏流落在外，你幹嘛要找事情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