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見陳明點頭了，喬子琴興奮地說：“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隻要把詹姆斯交到大使館，你也不必為他找醫院了，你可以辦你的事，我可以找我的同學去。”
\t詹姆斯麵目全非，像個孩子一樣咧著嘴笑了，隻是大家都看不見，但他眉飛色舞的樣子，讓陳明有幾分落寂。
\t詹姆斯聽她那麼一說，又有幾分傷感，拉住她的手，卻對陳明說：“喬小姐，陪著我，我還要做手術，她，給我信心，給我力量……”
\t一高興，老外的中國話說得也溜多了，終於能把幾個字連成句子了，喬子琴聽不清他說的什麼，但猜得出他的意思，含蓄地點點頭，幾分矜持，幾分驕傲：“答應你，到了大使館，我就給你打聽哪一家醫院最好，陪你把手術做了，我也要醫治耳朵，也算是我們患難與共吧！”
\t“嗬嗬！花轎抬進房，媒人甩過牆。你們就不管我了？”一路過來，眼看任務快要完成了，陳明也跟他們混熟了，始終沒有扔下喬子琴，也以為他們兩個真的好上了，看詹姆斯為她要死要活的，心想，有個熟悉的人照料也不錯，小年輕的，隨他們去吧！
\t他忘記自己的年齡，還沒上三十。
\t詹姆斯說：“你不是要去找輪船公司嗎？”
\t“是的，我們共黨人說話是算數的，說了要賠償他的輪船，即使經濟條件不夠，也要開個收據，寫張欠條，做到仁至義盡。”
\t“佩服佩服，”詹姆斯學中國人的做派，雙手抱拳，朝他拱拱手。
\t進城以後，還不如城郊有幾分寧靜，隻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亂。人們來去匆匆，提箱子的，背包的，都朝著火車站、汽車站、輪船碼頭的方向匆匆而去。
\t街上到處是標語，大麵積的牆壁上畫著招貼畫，最醒目的標語從一棟大樓的側麵豎排著寫下來：“一寸山河一寸血，流盡熱血保家國！”
\t血紅的字有籮筐大，每個字墨汁淋漓，像是滴著血一樣，看得人觸目驚心。
\t一個是外國口音，一個聽不見別人說話，隻有陳明問路。
\t老人雖然可靠，但這是遷來不久的外國機構，問了幾個人，居然不知道。
\t年輕人行色匆匆的，見他這副模樣的人，可能連中國話都說不好，找什麼美國大使館？有的人不理不睬，有的人追問他要幹什麼？
\t總算碰上個警察，也詫異地打量著這工人模樣的男人，猶豫了一陣，指了一個方向：“你到那邊幾條街道看看……”
\t自己帶著的兩個人都醒目，甩著腿也不方便。他叫了兩輛人力車，讓大個子車夫拉詹姆斯，讓小個子車夫拉喬子琴，問他們知道不知道美國大使館？兩人都搖頭，也隻有讓他們順著警察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t陳明詹姆斯看左邊，自己看右邊，手揣在懷裏，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一步不落地跟著兩輛人力車跑。按道理說，這些車夫就是活地圖，自然不必問路，但是，新來的單位，又是個大家都不去的地方，跑了好幾條街也沒見影子。
\t大個子車夫逮著一個警察，正好是管理這片街區的，果斷地指了方向。
\t詹姆斯歸心似箭，雙腳直跺，車夫本來人高馬大，再加上顧客使勁催促，跑得像風一樣快。陳明有心跟上去，又擔心後麵的一個女人，慢了一步。
\t拐過一個街口，詹姆斯的那車空車回來了，車夫攔著陳明要車錢。問他車上人呢？他說進大使館去了。問他大使館在哪裏？車夫指著左前方一棟洋裏洋氣的樓房。
\t陳明抬頭一看，門前沒有掛招牌，所有的窗子都緊閉著，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好！
\t他趕緊抓幾個銅板給大個子，又一把拉住喬子琴車上的車把，然後說：“走錯了，到寶通禪寺，在放生池邊等我。”
\t說完才想起來，對方根本聽不見。小個子車夫拉著人就要跑，陳明又上前拉住他，忽然拽住喬子琴的手。她雖然聽不見，一路的艱險也讓她學到了不少東西，馬上伸出手來，陳明就在她手心裏劃了幾個字。
\t然後，再以詢問的目光望著她。
\t她明白了，輕輕說：“寶通禪寺，放生池。”
\t陳明這才將小個子的人力車推了一把，加快步伐，朝那棟洋房走去。
\t剛到門口，就見四個男人夾著詹姆斯出來了。詹姆斯的左右胳膊都被兩邊人挽著，身子向前，腳步滯後，還拚命地掙紮著。大帽子蓋著他眼睛，嘴裏像塞有東西，隻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後麵的人對他推推搡搡，前麵的人遮擋著他，分明是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