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江龍一怔，手裏的槍就被人給繳了，耳朵裏隻聽來人嘩啦啦拉動槍栓的聲音，那種震顫由槍管一直傳遞到他的腦門子上，麻酥酥的十分受用，使他甚至想到子彈穿過腦殼那種怦然炸開的快感。
\t他被槍頂著，一步步又進了屋子，江龍這才注意到那是一把獵槍，用的是霰彈，持槍的人是個年愈五十的中年人，身材不高，但是卻是精瘦無比，一張毛驢臉泛著土灰色，稀疏的黃眉毛下兩隻三角小眼骨碌碌亂轉。
\t江龍倒吸了一口涼氣，聽說書先生經常說，麵相奇特之人必有奇特之處，被此人看上一眼，恐怕會做半年惡夢。
\t那杆長約一米五的獵槍至少也有小二十斤吧，這人一隻手端槍，絲毫沒覺得吃力，從屋外一直頂到屋內，槍口仍然牢牢地頂在江龍的眉心處。
\t船長驚喜地叫了聲：“零號！”
\t零號隻是軍統江南局係統裏一個傳奇，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像船長這樣臨時提拔起來的組長更不可能見到，這個代號肩負著特殊的使命，都傳說他長得醜功夫高，從這點上來說，船長才猜測這人是零號。
\t零號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使用的，代表著他，可以直接聽命於中央軍統局長，負責監視江南局工作；二號後來才發展起來，是掣肘軍統特權的特務組織——中統派下的，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t船長對於零號的到來喜憂參半，驚喜的是有零號參預，後麵的事情會順利得多。憂的是連零號這樣超級殺手都出現了，一則說明，可能有人向上告密他主事不力，夾藏私心；二則也可能是中央局感覺到事有危急，船長力有不逮，才派出零號相助。
\t無論是哪種結果，對船長來說，都是件十分不妙的事，中央軍統局直接插手，他的秘密計劃會泡湯，功勞也會大打折扣，何況死了那麼多人，到底是獎是罰，全憑眼前這位爺一念之間。
\t零號麵無表情，用獵槍頂住江龍，到了屋子中央才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綁起來！”
\t幾個人一擁而上，把江龍踢倒，捆起來一頓拳打腳踢。
\t惲大姐撲上前護住江龍挨了幾腳，零號上前揪住惲大姐的頭發拖到一邊，女人尖叫著拚命掙紮，仍然掙脫不開零號那隻枯瘦如柴的手。
\t零號放開手，把惲大姐扔在地上，麵無表情對那幾個特工說：“你們……她！”
\t幾個特工愣了，對女人他們處置並不是第一次，通常對逮捕的激進女學生和共黨分子都采取這種方式，目的就是為了羞辱她們，打打垮她們的意誌，很多女人未刑訊逼供就直接招了。可是剛才組長還對江龍親熱無比，稱他是抗日勇士。在武漢組建行動隊時，組長得到江龍火燒日本人軍營的消息也大為興奮，說一定要找到他為黨國效力，難道就這樣對待抗日英雄的女人？
\t幾個特工愣了愣，但在零號如鷹隼一樣寒冽的目光下，磨磨蹭蹭準備動手，江龍咳出一口血痰，呸地吐向零號，喘著粗氣怒罵：“畜牲，有種你放開老子！”
\t零號絲毫不為所動，伸開如箕的枯手，扯住惲大姐的衣前襟向下一扯，露出一段雪白的身子，女人尖叫一聲，捂住胸前，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救命啊——”
\t零號掄圓了巴掌，扇了女人幾個嘴巴子，打得女人氣都喘不過來，零號停下手，鮮血從惲大姐的鼻子嘴巴裏流下來，又流在雪白的身子上。
\t零號盯著那幾個特工，似乎眼睛也不眨。
\t特工們本來對一個農婦不太感興趣，但她被撕破衣服之後，那一身白花花的肉刺激了他們的欲望，兩個特工蠢蠢欲動，那個農民打扮的特工開始解褲子了，江龍隻覺得胸口發悶嗓子眼發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噴在零號腿上，渾身哆嗦著：“狗日的，欺負女人算什麼男人，有本事跟老子幹！一群畜牲！”
\t幾人剛走到惲大姐身邊要動手，船長才緩過味來，叫了聲：“慢！”
\t“嗯？”零號陰惻惻地看了船長一眼。
\t船長壯起膽子對零號敬了個禮：“報告，我們破壞日軍電線的時候，他們打死了兩個日本兵……”也不知道這話對不對零號的胃口，咽下半截子話觀察著零號表情。
\t見零號沒有任何表示，才斷斷續續地說：“這個人……曾經幫我們劫持過日軍的船隻……這個女人，江龍說她救過喬子琴……喬子琴頗有來曆……呃……長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試探著走到零號麵前。
\t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茅屋，幾個特工傻傻地站著，還是那個女主人機靈，拿了件衣服給惲大姐披上，扶著她進了內屋。
\t江龍目睹這一切的變化，剛才聽見船長說喬子琴有來曆，什麼來曆？怎麼連船長都噤若寒蟬的零號都就此罷手，心裏暗叫了一聲：喬醫生，你真是我命中的菩薩啊。
\t二號也算回過神來，招呼三個特工：“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快給江龍鬆綁，快！”
\t船長嘴裏所說的喬子琴的來曆，沒人能比他更清楚，得罪了江龍就是得罪了惲大姐，得罪了惲大姐，就是得罪了喬子琴，這樣，豈不是連委員長也得罪了？
\t幾個人慌忙把江龍扶起來，陪著十二分的小心，又是端水幫他洗臉，又是給他包紮，又是拿藥給他服下，跟奴才伺候主子一樣。江龍心裏真解氣，剛才怒急攻心，所幸沒什麼大礙，就任他們侍候著。
\t船長是一個人進來的，進來時臉上還帶著一絲詭秘，見這幾個手下小心翼翼地伺候江龍，便賠笑道：“江龍兄弟，沒想到你這麼有血性，是條漢子，佩服啊佩服。”說著豎起大拇指。
\t江龍啐了口血水：“呸，你他媽少跟我來這套，我豁出命來保護那個美國人，你們倒好，一路下絆子勾蹚腿使陰招啊。”
\t“江龍兄弟，我們還真沒拿你當外人，隻是，”船長嘿嘿訕笑，回頭朝裏屋看了一眼，低聲說，“隻是對你那個半路上撿到的老婆起疑，我們也是例行公事，見諒見諒。剛才我已經向長官彙報了，鑒於你英勇殺敵的表現，江南局決定授予你抗戰英雄的稱號，記三等功，特批你進入我們係統，擔任副組長，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