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難怪日本人會將鐵絲網拉那麼遠,還在山崗上設立崗哨地堡,她不難想像,毫無防範意識的百姓想越過封鎖線太難,說不定會橫屍鄉野……她身邊的親人朋友都聯係不上,不是生死未卜,就是音訊皆無,現在自己也走上西行逃亡之路。
\t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弱小女子,麵對現實,除了悲忿仇恨,還有就是茫然和淒惶,若不是陳明,自己和那些難民也沒什麼兩樣……
\t這時她才體會到陳明的“心狠”,其實也透著許多的悲傷和無奈,那是一個漢子的悲傷,一個掙紮在社會底層,不甘做亡國奴的中國人的悲傷!
\t記得在無名山洞時,夏勇唱起的那首《在鬆花江上》,那股濃烈的憂傷瞬間便蒙上了她的眼,視線變的模糊起來。
\t“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那裏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何時才能歡聚一堂?”她把著門框,憂傷低婉的歌聲響起,從風雨飄搖的山林破廟傳出去,曲調淒然悲愴,讓蘇醒過來的詹姆斯也淚水盈眶。
\t喬子琴淚眼朦朧,完全沉浸在這淒風苦雨中,根本沒想到,她的歌聲驚動了山林裏的幾個亡命徒。
\t這夥人是趁亂打劫的土匪,為首之人是個一臉橫肉的矮粗胖子。原來蝸居在山洞裏,隨時準備等著逃難的百姓路過撈點油水,以前他們就是這麼幹的。但是自從日本人拉起鐵絲網後,逃亡的百姓驟減,十天八天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撥人,實在被逼無奈,隻有冒險下山去周邊的村莊搶劫。
\t昨天準備晚上下山的,可是公路傳來的槍聲把他們嚇到了,不知道又是哪個倒黴的家夥被鬼子槍殺。一夜風雨交加,一直到清晨才漸漸小了,橫肉胖子帶著幾個嘍囉下山想弄點糧食。他們知道日本人嚴禁偷搶,可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為了不餓肚子,有時也不得不冒險。
\t誰知道剛路過這裏,就聽見山神廟有人唱歌,還是女人的聲音,橫肉胖子立即輕輕叫了聲:“都停!”側耳細聽了一陣,“過去看看。”把手一揮,身邊幾個土匪包抄過去。
\t橫肉胖子貓著腰,伏在草叢裏朝破廟看,隻見一個人站在門口唱歌,男不男女不女的,頭發亂七八糟的,臉龐卻很秀氣。
\t這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好像還隻有一個人。
\t橫肉胖子站起身來,慢慢向喬子琴走來:“呦呦,小曲唱得挺甜啊,來,給大爺我唱個更好聽的,怎麼樣?”
\t旁邊鑽出幾個土匪,慢慢向廟門圍攏過來,一齊嘿嘿浪笑,不懷好意地盯著喬子琴。
\t喬子琴正沉浸在思念之中,冷不丁,見草叢裏冒出來個大男人,緊接著,旁邊又出來四五個,一臉淫邪,流裏流氣的模樣,大吃一驚,慌忙向寺廟裏後倒退幾步,厲聲喝問:“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t橫肉胖子見這女人細皮嫩肉,俊俏清秀,看起來,像個有錢人家的小姐,禁不住浮浪地笑答道:“什麼人?肉人!”說著,腳步便緊隨著跨進了廟門。
\t也是色迷了心竅,眼睛沒適應裏麵的環境,橫肉胖子眼裏隻有喬子琴這麼個可人兒,完全沒想到,還會有人躲藏在神像座後麵,伸出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剛想搶步上前,把那個嬌美的女人抱在懷裏,就聽到一句嗬斥:“別動!再上,打死你!”
\t聽到這怪聲怪調的說話,橫肉胖子猛然扭頭,發現一個古怪的男人,端著駁殼槍對著他,這人的頭發亂七八糟,黑色的東西糊了一腦袋,大半個臉都被包紮起來了,隻有露出的眼睛是藍色的,瞳仁泛黃,如果不是胖子見過世麵,如果不是聽見他奇怪的聲音,還以為見到鬼了。
\t鬼沒有槍,更沒有這麼高檔的手槍,這個外國佬手裏的拿的,是一把漆黑鋥亮的德國造盒子炮。那槍口距他不過一丈,橫肉胖子就是想跑也難了,神仙還難逃一溜煙呢。
\t這不是鬼,而是鬼子,是西洋鬼子,他隻有舉起手,陪笑道:“誤會誤會,我們馬上走……”
\t他一邊說著,一邊四下打量,賊眼溜溜地迅速掃視了小破廟,沒看到還有別的人,心裏麵有了辦法,腳下慢慢向外退去。外麵的幾個土匪剛要進來,就聽到有人說話,接著胖子就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