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煙雨，總是有幾分弱水空濛的味道。記憶中隻剩青石板，細雨綿綿，加上滴滴答答的雨聲。
就在這溫柔似水的江南，忽的驚鴻一瞥。
一身藍色的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緊身的袖口處點綴著幾顆俏皮的珠子，低下的頭挽著利落漂亮的發髻，斜插著一直白玉簪，餘下的青絲隨著女子傾身的動作垂在桌子上。
這身打扮，倒也婉約。
隻不過，出現的方式是……透過大敞開門，能清楚地看見她，隔在一群男人中間，一手支著金光閃閃的台子，眉飛色舞地將錢全數押在寫著“大”的桌上，口中還不停地大聲叫喊著：“大！大！”
而那店鋪外懸掛著一張偌大的招牌，上麵用金漆描出兩個偌大的正楷字——賭場。
賭場裏吵鬧得很，所有聲音編織起來，成了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
尤其那女子那桌，是整個賭場裏最嘈雜的地方。
嘈雜聲是歡呼，是哀嚎，是質疑。那個女子從未輸過，收金無數。
已經有人懷疑她是不是出老千，可誰也看不出她有任何可疑的動作。
繁瀟將桌上的銀票全數攬入懷中，得意的挑了挑眉。
覺察到聚集在她身上一道冰涼的視線，她立即回頭。
賭場的喧囂，仿佛這一刻都不見了。
憑欄處，一個男子負手而立。他一襲白衣錦袍，站在紙醉金迷的賭場，不算明亮的光打在他身上，五官隱隱約約看不清楚，卻曉得那人氣質淡雅，有如無盡黑暗中，一輪皎潔的月。
明明是立於陰暗詭詐的賭場，卻依舊站出遺世而獨立，如同雪夜皎月，高貴幹淨到不敢多用眼睛去看。
怕褻瀆了天上人。
繁瀟不怕褻瀆了天上人。
嗯，氣質很美。
繁瀟又想。
她笑了笑，回過頭繼續玩她的賭博遊戲。
門外一陣風吹過，不知怎麼竟吹至賭場內，帶得繁瀟麵前的銀票輕飄飄的飄向那雪夜皎月。
卻在靠近他的刹那，悄悄碎裂成沙，再輕飄飄地散去，一粒塵埃都未沾染到他。
好強的內功！
繁瀟今日心情大好，烏黑的瞳仁在眼眶裏轉了個圈兒，忽的向墨玦跑去。
四周忽然真的靜了，畫麵像是變成了一部無聲的默片，所有人身處其中，卻不在戲中，隻視線隨著那女子移動。
整個賭場中隻見那個狡黠如狐的女子向那輪雪夜皎月跑去。
她靠在欄杆上，比男子更輕佻更豪爽地道：“賭一局不？”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喧嘩了起來，嘈雜得很。
一群人亂哄哄的推擠著，慌亂中，一個人影掠過他們，抓起繁瀟剛剛放在桌上的銀票，不管不顧地衝出了大門，身影極快，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樣子，隻留下地上幾張散落的銀票。
“繁瀟姑娘，繁瀟姑娘，你的銀票！被搶了！”有人大聲叫著，不知道是好心提醒還是幸災樂禍。
那一堆銀票，足夠一戶貧窮人家幾個月的開支。
繁瀟蹙眉，作惋惜狀，看了看依舊喧鬧的人群，再看看門外已經沒有那人人影的集市，微嘲道：“真倒黴！”
眸光在在地上落了落，繁瀟甩了甩手，轉身出了門，身影漸漸消失在人來人往的長街上。
墨玦盯著地上灑落的幾張銀票，良久，他冰涼的眸中漸漸染上一絲了然。也徑自出了賭場。
——
三月楊柳輕飄，微風拂麵，正午的陽光在柔情似水的江南也溫柔了起來，隻溫柔地灑在在河水上，水麵碧波蕩漾，與河邊的山坡綠草交相輝映，別有一番味道。
河邊不遠處，是一個小山丘，不是很高，也不是很近。卻足以看清這裏的一草一木。
陽光撲灑下來，一點白光一晃而過。
此刻，繁瀟坐在河邊，青青的草色映著她翠藍的煙衫，美得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