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海看得分明,寇凱本來挑出的兩件刻花盤同廖展類似,都是一高仿,一真品。可能是想著增添難度,後來又將仿品又放了回去,重新抽出了一隻定瓷真品平底盤來。
這下,難度恐怕不隻是增加一星半點了!
叩擊過後,四人心裏的小算盤被南怪一擊粉碎!
隻聽南怪略微遲疑了片刻,隨即自顧自地一笑,“考較我嗎?第一隻,定窯刻花盤;第二隻是定窯平底盤,兩隻都是真品!”
唐英怕是四人中鑒古能力最低的一個了,但見一向沉穩的言若海都不禁臉色微變,立即就明白,這次南怪肯定又猜準了。
當即拍手驚道:“靠!神了,真××神了!”
南怪不顧四人驚歎的眼神,輕輕摘下蒙眼的綢帶,講解道:“任何物質都是有其屬性的。同一屬性的物質所擁有的堅硬度不等,故而其聲韻自然各有區別。”
南怪略一點撥,言若海便心下恍然。是啊,自從人們認識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以來,對其屬性的認識就愈發廣博而深刻。
其實何止是聲音不同?!
以木為例:梧桐和紫檀均屬木,而兩者所表現的致密度簡直令人不敢相信。而其製成家具入市,價格自然更是天壤之別。
隻聽南怪接著道:“陶瓷所表現出的聲韻不同,主要是因為它們的原料構成不同。舉一個例子來說。”
南怪拿起一隻定窯白碗。
“定窯原料就具有較強的地方性。定窯地處北部太行山東麓。水質甘醇,土質幹而綿,相對來說,固態性較強,而液態性較差。石質精純晶脆,硬度大,熔點高,從本質上就有區別於其他瓷區。”
“難道就因為地域不同,原料不同,燒製出瓷器的瓷擊聲就有差異嗎?”
唐英鑒古的本事不怎麼樣,可對於玩古當真有著一絲靈性。一下子就抓到了問題所在。
果真,言若海三人同時把目光聚焦在南怪身上。顯然,這個問題,對於他們而言,也急需知曉答案。
南怪看了唐英一眼,點了點頭,“定窯聲韻美的基礎,基本上賴於這些地方原料。假如誰想試一試,大可把南方景德鎮或醴陵等地的原料及瓷器配方拿來此用,其成瓷聲音同定窯將會有很大區別。就是把北方唐山的原料及配方挪來定窯,聲韻同樣有差異。”
這一點言若海倒是能夠理解。
要知道:北方幹燥,南方溫濕,所以形成了南北雙方不同的瓷器風格。
北方泥料骨架好而可塑性較差,南方卻正相反。南方溫濕有利於原料自然孵化。又由於泥料腐化時間愈長性能才愈好,所以,南方窯口成瓷(成品瓷器)少紋......
裂,胎也較為軟綿。
不同於北方氣候幹燥,風化好而腐化差,所製泥料的成型多紋裂,但胎質一般較為勁健。
看來瓷擊所發出的悠長動聽聲音,主要來源於原料的地方性。此言不虛啊!
可如此一來,問題便出現了。
隻有還原瓷器的原料配方才能燒製出與原品同樣屬性的仿品。
那麼配方的重要作用也就不言而明。就拿鑒古中最基礎的宋定瓷而言,定瓷即定州窯陶瓷,產地在現在的河北曲陽一帶,古代直隸定州。定瓷燒製始於唐代,興於北宋,而失於元代。
據言若海前世的經驗,定窯應該是在金宋之戰的時候,慘遭劫禍。定瓷被迫頹廢,工匠也隨時局南流。
古定窯的興盛已然不再,其原料配方更是散失了千年之久。想要精確的還原,這委實有些強人所難。
再者,即使還原了原料配方。若完全按照配方進行原料選配,那麼一件仿品的製作成本就有些駭人了。
言若海將心中疑惑盡數問出,始於此時,便真正算是師承南怪一派了。
南怪卻絲毫未察覺到言若海心態的轉變,聞聽此言隻是一笑:“定窯原料具有較強的地方性,這是不可逆轉的。
可如今仿製卻不能盡善盡全的還原,所以個別原料有時也取決於他處,比如砂石多取於大同。畢竟砂石在整個定窯配方中不足輕重,隨意選取也無不可。隻要保證主要成分不致更易,定窯風格也將永遠存在……”
不知為何,言若海的腦際中突然回憶起當初南怪吃菊花鍋的時候,無意之中說過的話。
“因為……大民,這個‘菊花鍋’不該這麼做。古人吃菊的方法有很多種,可你倘若仿製隋唐宮廷菜肴,就一定要把菊花瓣撕成絲,然後再蓋鍋燜煮,這樣才是真正的仿製!”
對!南怪的仿品為什麼能達到神品的地步?
因為隻有還原做法,才能做到真正的仿製!
PS:這一章,刀某很用心。可以說整篇小說關於古董方麵的經驗和見解,都通過此章,展現給大家了。